對於忤作堂主的突然出現,周玄有點意外之喜。
既然來了,那就彆走了,有李乘風和古玲,還降不住老刀把子加痛苦學者嗎?
“五師兄,老刀把子有幾炷香火?”
“應該到不了六炷。”
呂明坤講道:“忤作是個小堂口,背後鏈接的異鬼也就是七炷香火,目前它還在京城,被大神人、大陰人監管,出不了城,
這種小級彆的異鬼,鏈接它學到的本事,很難過六炷香。
“不到六炷香啊,那殺他綽綽有餘。”
周玄盤算一陣,覺得戰力方麵沒什麼壓力,但很快,壓力來了……
他先是瞧見李乘風神色匆匆的出現在十九鋪的街麵上,便衝窗戶下方喊道:“老李,我在這兒。”
“喲,小先生,你們在茶樓啊。”
李乘風抬頭瞧了一眼後,快步上了樓,他趕路趕得急,早就喉嚨乾澀,顧不上講究,抓過了呂明坤的茶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
“不太妙,青風跟我說,今天觀主不在城隍總堂。”李乘風又問:“小先生,我還忘問了,你為什麼關注觀主?”
他沒想明白,為什麼周玄非要他盯住觀主。
“我估摸著,觀主就是痛苦學者的乾兒子,據我的情報,痛苦學者殺獠鬼取牙,就是為他乾兒子晉升七炷香做準備。”
“所以,你還要殺觀主?”
“那是肯定的。”周玄望著李乘風說:“但你講觀主不在城隍總堂,那他能在哪兒?一個要突破進入七炷香的人,會在哪兒?”
“你意思是,他在痛苦學者的家裡,由痛苦學者幫他晉升護道?”李乘風說道。
“極有可能。”
周玄盯著樹木鬱鬱蔥蔥的學者莊園,低聲講道:“如果觀主就在痛苦學者家裡,那我們人手不太夠啊。”
痛苦學者在骨老集會上,與李乘風動過手,當時雙方勢均力敵。
但是……痛苦學者處於“天官降臨”的狀態,對實力是有折損的。
若是公平一戰,老李難敵痛苦學者。
而城隍觀主,離七炷香隻一步之遙,古玲六炷香火,也難敵之。
兩大強力幫手都不敵,周玄與呂明坤除了要填補戰力差距之外,還需要額外麵對老刀把子。
這自然是件難以完成的任務。
“還得再找個幫手。”
周玄說道。
“誰?”李乘風問。
“他。”周玄掏出一麵骨牌,正麵雕有畫卷圖案。
“你怎麼會有畫家的骨牌?”
“我幫他解決了一點點小問題。”
骨牌平躺在周玄的掌心之中,他五指回抓,將它捏碎。
與此同時,正在茶樓中冥想的畫家猛的睜眼,左右手同時平舉,一團火焰在麵前燃起,另一團火焰騰空而起,朝著周玄所在的位置飛去。
周玄剛張開手,將骨牌的碎片傾倒在桌上,一道火焰停在了窗口前。
火焰延伸成了一條頎長火線,接著火線中伸出兩隻枯瘦的手,雙手分開,將火線當成了幕布扯開。
一道人影,從火線中走出:“小兄弟,找我何事?唉,老李,你怎麼也在?”
畫家在隱秘空間之中,便已經感知到周玄的身邊沒有感知波動。
既然毫無感知波動,那周玄並沒有和人博殺,他想不清楚周玄喊他過來的目的。
“我和小先生是摯友,忘年交的那種。”李乘風略帶尷尬,向畫家介紹自己與周玄的關係。
“哦,那和我一樣,我也是周兄弟的忘年交。”
畫家笑著講道。
“老畫,我找你過來,是為了幫你的忙。”
周玄完全沒有“搬救兵”的覺悟,自己反而站在了道德高點上。
“幫我的忙?”
“幫你清理門戶。”
周玄將痛苦大學者所作所為、來龍去脈,當著畫家的麵,講得清清楚楚。
聽得畫家眉毛直顫:“畜生,純畜生,我日夜教導骨老,行事要正義,凡事都要講道理,他怎麼如此作派。”
“所以要清理門戶。”周玄說道。
“我帶他回骨老會,他是骨老神職,哪怕罪孽深重,也得交由骨老來審判,你這興師動眾襲殺他,不合規矩的。”
畫家聽了痛苦大學者做的事情,又見了周玄這陣仗,周玄肯定不是找他告狀申冤。
“他不能回骨老會,我今天就要他死。”
“不合規矩。”
“死在骨老會也是死,死在我們幾個人的手上也是死,沒區彆。”
“流程上有區彆。”畫家依然在堅持。
周玄不想和他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兜圈子,他相信“所謂的規矩,無非是利益沒談攏”,利益不夠,規矩是鐵打的臉皮,利益足夠,規矩就是紙糊的褲襠。
“老畫,天神的火是點燃了,但是,那把火不是點著了就算的,得護著,天穹之上有人盯著呢。”
周玄將話題轉移到了天神之火上,他和畫家談起了利益。
畫家知道周玄在講什麼,天穹之上的神明見不得這把火,會派道者來“滅火”。
他現在領悟了一部分的“空間法則”,並不那麼懼怕道者,但他依然有興趣聽周玄繼續說下去。
在“一刀畫”之後,畫家總覺得周玄這位年輕人,有著異於常人的思路,既然周玄忽然提起天神之火,便有他的理由,絕非信口胡言。
“盯著那火的,是神明,神明會派道者降臨。”畫家說。
“那你知道道者是如何降臨的嗎?”周玄問。
“天穹之下,神絲垂下道者。”
“然後呢,你打算怎麼對抗道者?”
“道者香火極高,一旦降臨,會被明江府法陣監測到,引得骨老注意,我們骨老會與其博殺便是,他香火高,我們人多。”畫家說道。
周玄卻搖著頭說,
“第一,道者並不會引起你們骨老會的注意,他們有能力悄無聲息的進入明江府。
第二,道者有自己顯著的特征,掌握了特征,便能找出誰是道者。”
“你了解道者?”
“比較了解。”周玄對道者的了解,來源於符經中的《神絲登仙經》,已經較高程度的掌握了道者的特點。
原本周玄想將這篇符經,分享給李乘風,好讓明江府提前布置,防備道者。
他也不願意天神之火被道者撲滅。
現在“分享”變成了籌碼。
“你對道者了解多少?”畫家問。
“不多不少,道者如何降臨,降臨之後是何種特征,有沒有辦法提前撲殺道者,我都有略有心得,你幫我襲殺痛苦學者、觀主,關於道者的隱秘,我自然會無償分享給骨老會。”
周玄將右手伸到了畫家身前,極強勢的說道:“所以,撲殺痛苦學者、觀主的事情,我勸老畫你儘快成交。”
畫家沉思著。
“天神之火,和你所謂的規矩,如何選擇?不需要我提醒吧?”
周玄將右手又往前伸了半寸,督促畫家儘快完成選擇。
道者是畫家最擔心最忌憚之事,
正因為他忌憚、擔心,周玄便掌握了足夠的籌碼,也擁有了談判的強勢底氣。
沉默,還是沉默,
終於,畫家抬起了頭,右手極有力的與周玄右手握住:“成交。”
……
學者莊園之內,建了土操場,瓦房像一排排教室,整體修得像個小校園,微風吹動著園內的柳蔭,沙沙作響,像課堂裡學生的竊竊私語。
痛苦學者很喜歡“老師”這份職業,曾幾何時,當時還懷著熱枕的他,夢想不過是多培養幾個神秘學的學生。
但夢想終究會變,當他卡在坐四望五境界,不得寸進的時候,拐子堂口的白紙扇莫庭生,送了六根通靈骨,幫他順利晉入五炷香。
上了五炷香,他在神秘學的領域,又遇到了瓶頸。
做神秘學,總會觸及到奇奇怪怪的私語,對於精神是一種極大的負荷。
精神越發憔悴的他,又得到了莫庭生的幫助,每過三天,莫庭生就會親自送上一隻眼睛,眼睛靈性極佳,
痛苦大學者每每吸收了眼睛中的靈氣,精神的困頓一掃而空。
眼睛和靈骨,幫著痛苦大學者上位,從學者成為大學者,從骨老成為神職,從五炷香又爬上六炷香,並且在六炷香的路上走出了不短的距離。
同時,他與「拐子」堂口的利益,也深度綁定起來。
“教幾個學生?呸,我要成為骨老會的第一神職。”
痛苦大學者的夢想變成了野心。
他是骨老會裡,唯一一個“神職”與“學者”榮光同時加身的人。
可很多骨老並不知道,痛苦大學者耀眼的光芒之中,暗藏著數不清的骨頭、數不清的眼睛。
“老刀,辛苦你了,最近這幾天,都要你來給我當刀手。”
坐在沙發上的痛苦大學者,品嘗著雪茄的香甜。
老刀把子,則在屋裡解剖著一具獠鬼的屍體。
獠鬼最有品質的貨頭是他們的牙,不可多得的靈骨。
屍體反而隻能算尾貨。
但即使是尾貨,價值也不錯,觀主處於衝擊七炷香的關鍵時期,任何一點附有靈氣的血肉都顯得格外重要。
屍體是不能直接使用的,眼、耳、嘴裡的牙,五臟六腑、身上的每一寸骨頭,要作為修行使用,都需要單獨拆分出來,拆分也極有講究,
比如說眼睛,要完好無損的剝落,任何失誤造成的刀縫,哪怕再細再短,也會在傾刻間將眼球裡的靈氣給泄漏出去。
解剖的容錯率低,再加上拐子拐的往往是通靈後的人。
人有過通靈,器官會有某種程度的異變,這種變化還千人千麵,人和人之間的區彆很大,沒有老到、豐富的解剖經驗,很容易將貨做壞。
有經驗、功底的刀手,往往是拐子出貨的必需品。
這也是拐子和忤作深度綁定的原因。
自從痛苦大學者地位越來越高,他不滿足隻讓拐子送貨了,他也會派城隍的人,幫他捕捉更好的貨物。
老刀把子,便是痛苦大學者禦用刀手。
無論屍體被拆出多少件貨頭,老刀把子都能分到四分之一,是他們多年達成的默契。
“替大學者做事,談不上辛苦。”
老刀把子的竹葉刀,在獠鬼屍體上熟練劃過,多年的刀法,他最得意的是自己剝皮的手法。
人皮斜著入刀,皮下的脂肪全在刀麵之下。而刀麵之上,一絲一毫的脂肪、血漬都不會有,剝下來乾淨得像塊上好的絲綢。
“東市街最近不太平,周玄和呂明坤越來越凶嘍。”
老刀把子和周玄、呂明坤見麵少,最開始沒見過呂明坤出刀,不知道他是忤作。
直到東市街一戰,他暗中觀察,才知道那兩個年輕人,來頭都不小,一個坐四望五的忤作,一個能殺盧玉升的周家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