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遮星?
周玄已經是第三次聽的這頭異鬼的名字。
第一次是血井會的井燈,使出了遮星咒,事後被雲子良瞧出。
第二次是在七葉寺的禁塔裡,那禁塔中的佛子,就是大佛“七葉尊者”與“遮星”生下的種,佛子還是個墮胎。
如今是第三回了。
“拐子掌握了遮星的文字,所以能把‘人貨’的效果,提升數倍,這是拐子三十年便成為明江府第三堂口的根本原因,
而井燈又掌握了遮星咒,基本可以說明——井燈就是拐子的人。”
一時間,許多事情被周玄想透了。
在他來明江府之前,血井會中就一直傳言拐子在明江府大肆抓捕血井通靈人,隔幾天便有血井通靈人被“封井”。
但周玄來到明江府之後,並沒有發現拐子在放肆的追捕血井通靈人,比如在火車站,他遇上了神偷,卻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拐子。
現在想來,就是井燈放出的風聲,隻為了掩蓋“那些血井通靈人實際是上了她的套”。
“井燈,一直就是拐子誘捕血井通靈人的暗手。”
“她成立的血井會,不過就是拐子建的豬圈而已。”
“奶奶的,井燈,你踏娘的還是人嗎?你自己就是一個血井通靈人,血奸一個!”
周玄想起上次血井集會時,司玉兒推銷“佛頭”刺青,聲稱刺青壓製血井瘋症的效果極好,
當時她便被井燈駁斥,說刺青壓製瘋症是以“壽命”為代價的,嚇得血井會的會員談刺青色變。
“一旦刺青壓製血井瘋症被證明有效,那井燈號稱能讓血井通靈人活得更久的能力,便徹底失去了價值,她也會失去對血井會的掌控,
不能掌控血井會,井燈怎麼輔助拐子捕捉血井通靈人?”
周玄想到這裡,對井燈的恨意濃鬱了很多。
他想起了一個典故——為虎作倀,
老虎吃了某個人,會把那個人養成倀鬼,倀鬼會首先去騙自己的親人、朋友給老虎吃。
井燈,便是拐子的倀鬼。
不過,此時周玄心裡又有另外一個疑惑——他猜測井燈從血井裡爬出,一個人變成了三道分身,平水府的影星張怡華,可以視作井燈的分身,
雖然猜測沒有得到印證,但退一萬步講,井燈就是張怡華的結論是不會錯的。
張怡華被平水府的戲子、異鬼人鼇、周玄原主吊進血井,垂釣洗冤籙。
如果井燈是拐子的人,平水府的戲子敢動她嗎?
當時拐子還是有高手在平水府的,狗王、春夢當時都在。
“或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原主拿到洗冤籙是蟬,螳螂是戲子和人鼇,黃雀是拐子,但他們都沒有想到,姐姐親自把原主接回了家。”
周玄想到此處,便明白了:“表麵上井燈是戲子和人鼇的獵物,但實際上,她才是獵人。”
想通了井燈的身份,周玄便將話題轉移,問痛苦大學者,
“拐子堂主是誰?”
他開始逼問起更加重要的信息,而此時的觀主,已經在大口大口的嚼著自己的胃袋。
“你最好快點講,讓你乾兒子少受點罪。”
周玄催促著痛苦大學者。
“拐子的堂主,我沒見過。”
“你這麼高的地位,連他們堂主都沒見過?”
周玄不信。
“沒見過,每次拐子和我們接頭,都是莫庭生牽的線。”
“莫庭生是誰?”周玄問。
“拐子的白紙扇,他香火不高,但他在拐子堂口裡的地位極高,幾乎可以算是拐子的二號人物。”
“他住哪兒。”
“不知道,那夥人很賊的,狡兔三窟。”痛苦大學者瞧乾兒子大口大口嚼胃袋,內心極其痛苦,隻求周玄趕緊結束這趟折磨。
“你連拐子堂主都不知道是誰,那他們背後的異鬼食為天呢,你更不知道了?”
周玄問。
“拐子不是傻子,他們知道自己做了多麼喪心病狂的事情,藏得很深。”
“既然什麼都不知道,那就聊到這兒了。”
周玄走到觀主身後,拿著骨牙,對著他的後背一劃。
隻是有劃的動作而已,但骨牙並未接觸到觀主的後背皮膚,更彆說毀掉「地子」刺青。
見觀主“自食”的動作還沒有停止,痛苦大學者衝周玄咆哮道:“周玄,你耍我?”
“怎麼叫耍呢?我也沒說我是個好人啊,兩麵三刀、蛇蠍心腸、背信棄義,這些壞詞,你就可勁兒的往我身上用,保管沒錯。”
周玄收起了骨牙,雙掌一擊,跟痛苦大學者說道:“你接著好好欣賞你乾兒子怎麼自己把自己吃得一乾二淨的,我先不打擾你了,再見。”
“周玄,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痛苦大學者將鎖住他的四根鐵鏈子掙得劈裡啪啦的響。
周玄已經關上門,下了樓。
此時雲子良在一樓屋堂內坐著看報紙,趙無崖則給門口的大黑驢喂秸杆。
驢最愛吃的就是秸杆,趙無崖心疼自己的黑驢,老畫齋裡一件家具都沒添置,他先找石匠買了一架石槽,和鍘秸稈的小鍘刀。
現在,槽裡塞滿了斬斷的秸杆,驢吃得“阿額阿額”叫,很是開心。
“老雲,你咋不繼續圍觀五師兄淩遲了?”
“看不下去了,倒胃口。”
雲子良屬於被觸碰到心理閾值,再看下去,就不是刺激,是反胃、做噩夢。
“也不知道五師兄已經割了多少刀了。”周玄有些關心呂明坤的進度。
“一千七百刀了。”
呂明坤從樓梯上走下來。
周玄扭頭問:“一千七百刀就死了?”
“沒死,我休息休息,該吃飯了。”呂明坤拿著手帕擦乾淨手上的汙血。
“走,上東江大菜館,我請客。”周玄向來很大方,連趙無崖也喊上了。
“大黑,我先吃飯去了。”
趙無崖拍了拍大黑驢的臉,交代了一句後,跟著周玄等人去了大菜館。
等周玄等人離開後,老畫齋裡恢複了冷清,大黑驢目光忽然變得很賊,
它左右瞧了瞧,見沒人管著自己,便往前走了兩步,靈活的用嘴咬住了驢繩的繩頭,輕輕一拉,繩子解開了,
大黑驢揚了揚脖子後,走進了屋裡,上了二樓,進了痛苦大學者、觀主的“囚室”裡。
……
痛苦大學者心很痛,望著觀主已經開始大口大口的吃脾臟,他就難受,比曾經每日做“獻祭痛苦”的功課時還要痛。
曾經的日子多好啊。
每年逢年過節,痛苦大學者便和觀主在家裡喝酒、吃著打邊爐,
天氣好了,兩人便相約著去探青、遠足,那些日子,才叫日子,
可如今,被鐵鏈鎖著,親眼目睹乾兒子“自食”,嚼骨又嚼肉,嚼得嘎嘣作響。
“苦啊,痛啊。”
痛苦大學者不禁老淚縱橫,
就在此時,
門吱呀的開了,一條大黑驢走向了痛苦大學者。
“你這頭驢子要做甚。”
痛苦大學者望著越走越近的大黑驢,不明所以。
黑驢湊到了大學者的身前,張嘴就去咬痛苦學者的衣服。
“你頭驢子也欺負我?”
痛苦大學者沒了香火,但有拳頭,他揮拳便打,但他的雙手被鎖了鐵鏈,揮拳變得極不利索。
大黑驢彆看體型龐大,但極靈活,低頭躲過,繞到了痛苦學者的身後,兩隻前蹄將對方踩倒,同時張嘴咬住痛苦學者的褲子,狠狠一扯。
“你要乾……”
痛苦學者喊到一半,隻覺得臀部一陣刺痛……
……
東江大菜館,周玄和雲子良推杯換盞,期間,聊到了井燈。
雲子良冷笑著說:“這井國拜陰走神的人,出過不少硬骨頭,也出些天生的賤種軟骨頭,這井燈最好把她釣出來殺掉,免得繼續禍害血井通靈人,
血井通靈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是上天賜給人間的禮物,就因為井燈這樣的人多了,禮物便被糟踐了。”
“等下一次血井集會。”
周玄也有了動井燈的想法。
周玄和雲子良聊得開心,呂明坤卻興致不高,
照理說,今天是他大仇得報的日子,得高興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好慶祝唄,
偏偏,他心懷鬱意,偶爾夾兩口菜,吃得也沒滋沒味的。
周玄關心道:“五師兄,你咋提不起精神來?”
“未來有些迷茫。”呂明坤說:“我打小練刀,隻為了殺儘仵作,為我三叔報仇,這是我活著的動力,如今願望完成,我隻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有點無所適從的感覺。”
周玄很懂這種感覺。
前世他大學畢業之後,隻有一個念想——賺錢,買房買車。
為了這個夢想,一直奮鬥,但等到夢想實現,他竟然一時間失去了生活目標,渾渾噩噩一兩個月。
好在前世生活的新目標極容易形成,他很快便從悵惘中走了出來。
“沒事的,五師兄,車到山前必有路,等你做掉了老刀把子,自然有新的生活目標,就算真沒有,我找也給你找個目標出來。”
周玄信誓旦旦的說。
“嗯。”
呂明坤將杯中酒飲儘後,說道:“飯就吃到這兒吧,我回去把老刀把子的活兒,儘量做得再漂亮點。”
五師兄果然夠變態,能用“漂亮”來形容淩遲。
周玄付了賬,一行人又去了老畫齋。
離老畫齋隻有幾十米遠的時候,趙無崖忽然愣住。
“我驢呢?”
“你驢不拴……”周玄正要接話,卻瞧見老畫齋前空空如也。
趙無崖的驢丟了。
“誰把你驢偷了?”雲子良納悶。
“應該不是偷的,這驢有靈性的,是趙家坳的驢王。”
趙無崖一路小跑,邊跑邊解釋,說趙家坳的尋龍道士最喜歡騎驢。
那坳裡的驢,就數他的大黑驢最能耐,平日裡到處晃蕩,整個坳裡的母驢,都是他的後宮。
想辦誰就辦誰,
哪頭公驢都沒它威風。
“合著是條種驢?”
周玄想起“大黑日黃狗”時的場麵,覺得趙無崖所言非虛。
“大黑有靈性,能食厲鬼,很凶的,尋常一二炷香的弟子,都打不過他。”
既然這驢王厲害,那絕對不會是東市街的尋常街坊把驢給偷了。
那驢到底去哪兒?
當眾人跑到老畫齋門口,隻聽得一陣“阿額阿額”的驢叫聲。
這驢叫聲,似乎有點遠。
“驢在哪兒叫呢?”趙無崖問。
“我聽著是樓上啊。”周玄感知力最強,對聲音來源的判斷很準,他說道:“跟我來。”
他帶著眾人上樓。
到了老畫齋的二樓,聲音就很具體了,是從關押觀主的“囚室”裡傳出來的。
因為隔著門,聲不是太大。
周玄走到門口,將門推開,當即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