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江府龍尾最後的兩處鎖龍穴,一處在陽豐路,一處在嶽家宅。
周玄去的是陽豐路,雲子良去的是嶽家宅。
由於嶽家宅離東市街比較近,晚出發的雲子良和李乘風,比周玄還要先到預定位置。
尋龍堂口,分成了「感應」和「點穴」兩脈分支。
尋找鎖龍穴的方式,也不太一樣。
李乘風在嶽家宅的怡和玻璃廠前停了車,他手裡拿著卷好的畫卷,雲子良則背著手,閉著眼睛朝前走。
“我先感應感應那龍尾之氣,感應到了,鎖龍之穴,便能在我心中浮現。”
雲子良眼睛未睜,心中感應卻讓他視物清明,他走出的每一步也合乎節奏,
僅僅是走路,竟生出“用力用巧”的感覺,身形移動極其輕盈,
他尋龍尋得叫一個輕鬆自如,
但趙無崖那邊,就艱難很多……
……
“你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硬撐沒意思嗷。”
周玄吐槽著趙無崖。
兩人的車停在了陽豐路的陽豐紗廠附近,兩人下了車,便開始尋龍。
「點穴」派的尋龍天師,靠的是羅盤。
趙無崖捧著羅盤,按照指針的提示去找。
最開始的時候,周玄還是很放心的,畢竟有工具嘛,哪怕尋龍的功力低、經驗少,他也相信趙無崖能順利的完成任務,
他絕對想不到,羅盤出問題了。
下車後五分鐘,羅盤的磁針忽然就罷工了,緊貼著“天池”,動都不帶動的,搖了好幾下,磁針依然與“天池”底部緊緊貼住。
“崖子,你行不行?”
“不急,我有絕招。”
趙無崖一隻手握住羅盤,另外一隻手,“啪啪”就是一頓拍,
此情此景,讓周玄想起前世小時候家裡的有線電視,隻要信號不太好,對著電視機殼就是一頓敲。
問題是,電視機使這招管用,羅盤使這招也管用?
結果是——管用。
趙無崖手中羅盤指針,總算能動了,他鬆了一口氣後,繼續念著尋龍口訣,
“羅盤手中持,天池定南北,二十四山依次排,定向分金尋龍尾……”
羅盤“天池”中的指針,在趙無崖口訣的催動下,不再指南指北,而是朝某個方向指引。
“瞧見沒,羅盤是有用的。”
趙無崖得了指引,氣勢重新攢起來了,一路上借著介紹羅盤,向周玄吹得天花亂墜,
“周房東,這羅盤很高明的,你看,這是外盤,這是內盤,盤中央的這一團,叫天池,內盤上刻有八卦、二十四山、五行、天星,
咱隻要轉動內盤,配合天池磁針的指示,能算出太多事了,婚喪嫁娶,不在話下,生老病死,皆能推演,
就這麼說吧,你打出生到死,這麵小小的羅盤,都能給你算得死死的……”
“你踏娘的彆逼逼了,你睜眼瞧瞧這是哪?!”
周玄指著前方,也就是羅盤指著的方位,
這裡不是彆處,正是陽豐紗廠——周玄最開始停車的地方。
等於剛才順著羅盤的指示走,在陽豐路轉悠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處,白走了。
“咦,怎麼回事,走著走著回來了。”
趙無崖撓著頭,搞不清楚羅盤今天怎麼這麼不靈。
“今天到底怎麼回事,難道口訣不對?不能用《分金訣》?我換彆的口訣試試,房東你先彆急。”
周玄並不著急,隻是出離的生氣,他很想把這破羅盤給砸了,純屬瞎耽誤工夫。
趙無崖重新捏訣,念動了起來,
“天地玄機在掌,八宮九星推詳,天乾地支標注,查砂問水有方……”
有了新的口訣,那羅盤還真有了新的動向,磁針左轉了三圈,右轉了三圈,然後忽然貼底,再也不動。
“房東,有沒有一種可能,鎖龍穴,就在咱們腳下。”
趙無崖右手指了指地,一副高人作派,還沒帥過三秒,被周玄一個爆栗鑿醒了。
“你能不能動動腦子,要是鎖龍穴就在咱們腳下,那你念《分金訣》的時候,它為什麼要指引你到處亂跑?停原地不就行了嗎?”
這一頓分析,趙無崖都恍神了,既然鎖龍穴不在腳底下,那羅盤為什麼沉針?
一時間,趙無崖和周玄陷入了迷茫狀態。
周玄很是無語,這叫什麼事?
帶個向導來尋龍,結果向導先趴窩了……
好在周玄是個做事堅持的人,他抱著“有魚沒魚甩兩杆”的心態,劈手搶過羅盤,問趙無崖:“崖子,這羅盤隻要念訣就能催動吧?”
“嗯。”
趙無崖點頭回應,說羅盤作用很多,念什麼類型的訣,就能催動出什麼樣的效果。
“那我就念個尋龍訣。”周玄按住羅盤,開始念叨了起來:“尋龍分金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關門如有八重險,不出陰陽八卦形……”
這口訣來自周玄前世瞧的一部電影,名字就叫《尋龍訣》,
他背這口訣,基本是死馬當成活馬醫,試試唄,萬一靈呢?
一旁的趙無崖卻聽呆了,明明感覺周玄念的口訣,和尋龍堂口的口訣絲毫沒有關係,但聽起來就是有氣勢。
周玄閉目將“尋龍訣”連續念叨了四、五遍後,睜開眼瞅了瞅羅盤。
“羅盤指針動了?”趙無崖側著頭去看。
“套口訣……果然不靈。”
“……”趙無崖直接愣住,醒過神,道:“你這詞都是現編的呀?”
“以前一本書上瞧見的,念了試一試,確實沒起到效果,不過……崖子,我都懷疑這磁針是不是鑲在天池底上了?”
前朝的劍既然斬不了本朝的官,周玄也不把希望寄托在羅盤上了,他將羅盤拍到趙無崖的胸口,撒了手朝著前方大步流星的走去。
“房東,你去哪兒啊?”趙無崖捧住了羅盤,放回斜挎的布袋子裡,問周玄。
“你的絕招不靈,得我使絕招了。”
“你什麼絕招?”
“給老雲打電話,問問你那個傻缺羅盤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趙無崖。
井國電話是個稀罕物,隻有富裕家庭、生意興隆的公司才裝得起。
按照時間推算,這會兒雲子良已經和李乘風出門定鎖龍穴去了,想通過電話找他也不是件簡單事。
好在,周玄有兩大倚仗,一個是他能隨時降臨到李乘風的身上,第二個便是古玲的遊神燈籠。
降臨至李乘風身上,目前不太適用,畢竟在大街上,自己忽然靈魂出竅不太像樣子,而且就算躲到犄角旮旯,成功降臨到李乘風身上,怎麼往下聊?
周玄不懂尋龍,對於羅盤的跡象講不出術語來,很難清晰的跟李乘風講明白羅盤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最好的辦法,是讓雲子良和趙無崖通上電話。
周玄仰頭望著天上的遊神燈籠,朝它招了招手。
燈籠立刻落降到周玄身前,傳出了古玲的聲音:“小先生,定到鎖龍穴了?”
“羅盤出問題了,你去通知李乘風,讓他在附近借台電話,和我通話。”
“他去借電話,那你呢?”古玲問。
“我去陽豐報社借電話。”周玄指了指數百米外的報社大樓,說道。
剛才被羅盤帶著繞了一圈路,唯一的收獲,就是讓周玄注意到了“陽豐報社”。
報社這種媒體機構,不管效益如何,社裡一定有電話,賺的就是倒賣消息的錢,通訊設備落後等於破產。
“好。”
遊神燈籠一飛衝天,在已經漆黑的夜中,劃作了一道紅光。
“崖子,走,去報社。”周玄朝趙無崖招了招手。
……
陽豐報社的產業很完整,一樓坐著許多伏案寫作的執筆記者,二樓是廣告部、發行部,三樓是編輯室。
周玄打著“司銘朋友”的名號,從門房口中打聽到三樓的編輯室有電話後,帶著趙無崖徑直上了三樓。
一進屋,編輯室裡八個人都瞧著周玄,眼神不善。
領頭的劉總編扶了扶眼鏡,問周玄:“請問你是?”
“我是司銘的朋友,借你們電話用用,你們忙你們自己的。”
司銘在明江府的媒體業相當有名氣,司家有明江最大的報社,還有好幾家印刷廠。
劉總編自然聽過司銘的大名,但他瞧周玄的年紀,總感覺不像司銘的朋友,但從周玄“拉了凳子就坐”的底氣來看,他又生不出懷疑來。
“沒準真是司老板的朋友。”
劉總編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堆著笑,從抽屜裡拿出茶葉罐,給周玄、趙無崖泡茶。
“多謝。”
周玄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後,氣定神閒的等著古玲的消息,
劉總編心底還是有些信不過,他在核對著明天要發的新聞稿件時,偶爾還會瞥周玄一眼。
五分種後,屋外傳來了一陣“咄、咄”的腳步聲,是古玲降臨到報社門口,上樓來找周玄。
古玲的鞋跟在報社地板上撞出聲響,很難讓人不注意。
劉總編順著聲音瞧了一眼,頓時便熱情起身:“喲,古小姐,今天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古玲是明江府頂有名的歌伶,又是大都會的老板,劉總編要是連她都認不出來,消息閉塞如此,那就彆乾總編了。
劉總編認識古玲,但古玲不認識劉總編,她朝著周玄走去,摟過他的肩膀,說道:“小先生,李乘風已經找電話去了,說儘快打給你。”
“嗯,饑餓的事情,就這兩天見眉目,我有點羨慕你們骨老會、遊神司、城隍,自己啥事不乾,全讓我這個外人乾。”
“哪能這麼說,你可不是外人,畫家是執意讓你當觀主的,至於遊神司嘛,你隨時都能來,隻要你操控得了遊神燈籠。”
古玲與周玄閒談,一旁的劉總編已經滿頭冷汗了。
他不是走陰拜神的人,沒聽過遊神司,但他賺消息錢的,怎能不知道骨老會?
而且,他也從古玲那句“小先生”,認出了周玄是誰,
最近,明江報社都在傳“小先生”這號人物,說這人治好了司家大小姐的瘋症,是司家的座上賓。
“這倆位狠人聊的天,哪是我們能聽的嗎?”
劉總編朝著其餘編輯打了個眼色,都悄悄退出了編輯室。
碩大的房間,便隻剩下周玄、古玲、趙無崖三人。
周玄極有“主人翁”意識,總編走了,客人還是要招待的。
他走到玻璃櫃前,拿了個乾淨的玻璃杯,給古玲泡上了茶。
“你這人怎麼這樣,甭管去哪兒,都跟到了自己家似的。”
“四海之內皆兄弟,分什麼你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