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敬中走進會議室,垂首而立:
“局座,我來了。”
戴笠看了他一眼,嘴角笑容綻開:“敬中,晚上吃什麼?”
吳敬中心頭暗舒一口氣,知道貪腐一事已經過關了。
“局座,津海有幾家清真館子不錯。
“海鮮也有幾家。
“您要都不喜歡,我家還有個粵菜廚子。”
他垂首笑問道。
“講究上了!”戴笠指了指他。
“我太太是粵州人,她吃不慣這邊的口味。
“實在沒轍,講究了一把。”
吳敬中不敢隱瞞,陪笑解釋。
“當年你太太和喬太太在北平落入鬼子手裡,吃儘了苦頭楞沒鬆過口。
“光複勝利了,讓她們過點好日子是應該的。”
戴笠合上本子,一擺手示意吳敬中坐下回話。
“謝局座體恤!”吳敬中誠惶誠恐的坐下。
“敬中。
“你從雞鵝巷就跟了我,不是外人。
“我對你還是信任的。”
戴笠淡淡笑道。
“謝,謝局座!
“敬中誓死效忠,爭取再立……”
吳敬中激動的彈身而起,舉手行禮。
“坐,坐!”
戴笠壓了壓手,接著道:
“你上次和沈醉肅貪案子辦的不錯。
“楊文泉的事,你怎麼看?”
“軍官納妾,頂風作案,罪該當誅。”吳敬中捋著毛道。
“人抓來了嗎?”戴笠點頭。
“沒,沒抓。”吳敬中道。
“嗯?”戴笠眉頭一皺,很是不悅。
“不瞞局座。
“94軍正在鬨霍亂,上次我和陳司令去提人,楊文泉滿身紅疹子、發高燒,像是染上了。
“他那院子現在隔離了,有專門的醫生盯著。
“要抓人隨時可以抓。
“我怕提到院子裡來,影響局座您的心情。”
吳敬中低聲解釋。
“很麻煩啊。
“這個人不提到京陵以正視聽,有損黨國大計。”戴笠冷然道。
為了立威,鎮住毛人鳳、三陳這些內外蠢蠢欲動的家夥,他下了決心要拿下馬漢三和楊文泉。
馬漢三沒盤透。
楊文泉再治不住,他臉往哪擱?
“局座。
“楊文泉已經服軟了。
“他和那個小妾正準備離婚,並且在94軍軍部會議上作了深刻檢討,表示堅決服從局座的處決。
“這是軍部會議記錄和他遞交的認罪懺悔書。
“您看看。”
吳敬中拿起資料遞了過去。
“對了,津海及北平的廣播,還多次公開廣播了楊文泉的懺悔書。
“這人已經被您的威嚴,嚇成了驚弓之鳥。”
頓了頓,他又奉承道。
戴笠眉頭舒展,心頭略微痛快了幾分。
楊文泉打過硬仗。
在軍中絕對是刺頭、硬茬。
認慫到這份上,還算懂事。
“你怎麼看?”戴笠問道。
“屬下覺的,他懺悔是真也好,是假也罷,這都是次要的。
“這種人一定要處分。
“不過,眼下他一身是毒,要帶到山城、京陵去,萬一把那邊攪瘟了,到時候對局座口風不利啊。
“畢竟霍亂不是小事,一傳一大片,那是要死人的。
“不如先關在津海,給他個單監。
“等啥時候霍亂這股邪風散了,楊文泉病一治好,我立馬派憲兵押解到總部,局座屆時再做定奪,要殺要剮那還不是您說了算麼?”
吳敬中“貼心”回答。
“嗯。
“也隻能先這麼辦了。”
戴笠略作斟酌後,同意了方案。
他能聽出來吳敬中在吹風、說好話。
但霍亂這個險,他擔不起。
一旦京陵、山城再發霍亂,這個楊文泉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自己也要跟著被鄭介民、三陳這幫孫子潑臟水。
得不償失啊。
反正麵子找的差不多了,還不如賣老部下一個人情。
日後也能替自己,像上次一樣多辦幾樁“大案”。
“你家的粵菜我就不去吃了。
“找家清淨點的清真館子吧。”戴笠吩咐。
“好的,屬下這就去安排。”吳敬中欣然領命。
……
到了樓下。
戴笠一行人出了大廳。
“戴局……”
馬奎不死心,剛要追上去彙報。
孫興快步走過來,湊在他耳邊道:
“馬隊長,大事不好了。
“文衝剛剛內臟大出血,沒搶救過來,死了。”
“什麼!”馬奎大驚失色。
文衝一死,就沒人直接指正餘則成了。
“丁德峰這個蠢貨!
“屍體呢?”
馬奎咬牙問道。
“最近不鬨霍亂嗎?
“市政有文件,人一死,直接拉殯儀館燒了。”孫興道。
“流年不利啊。
“喝涼水都塞牙,真特麼黴透了。”
馬奎鬱悶的捏了捏拳頭。
“薊縣那個女人,讓陳文斌一定看好了。
“她是我最後的一張王牌,再有閃失,毛主任交代的任務就徹底黃攤了。”
他目光一凜,凝重叮囑。
“知道。”孫興點頭。
……
晚上,七點三十五分。
同發號飯館。
吳敬中與洪智有、餘則成坐在包間裡。
一道紅燒牛尾剛上桌,吳敬中看了眼手表:
“戴老板不會來了。”
“時間還早吧。”餘則成笑道。
“張廷鍔、憲兵司令部的房司令、李漢元、還有駐軍。
“今晚都在忙著請戴老板吃飯。
“這會兒辦海鮮的辦海鮮,滿漢全席的開大席。
“隻怕全落了空。
“咱們都是疑兵,老板慣用手段啊。”
吳敬中老謀深算的笑歎。
“是啊,戴老板神龍見首不見尾,不是我等能揣測的。”餘則成笑道。
“見個屁。
“跑他把兄弟吳泰勳家裡去了。
“戴老板那點愛好誰不知道?酒色財權,他是樣樣喜歡。
“胡蝶不就是個例子嗎?
“還把北洋大學一個暗線叫去了。
“這樣的暗線,北平、魯南、上滬、山城很多大學都有,專門負責搜集漂亮女學生的資料。
“吳泰勳乾嘛的?
“不就是津海、北平兩頭,專門獵色各種美人嗎?
“聽說今晚搞了個交流會,邀請了很多女學生和太太。
“看著吧,這是要開選了。”
吳敬中今兒心情不錯,壓低聲音吐槽。
有了今兒這一出。
他已經把餘則成和智有當成了心腹,說話自然比以前更隨意些。
“津海果然沒有老師不知道的事,長見識了。”洪智有拍起了馬屁。
“不說他了。
“智有,你待會去駐軍,直接把楊文泉送水屯監獄去。
“讓他們裝像點。
“不想死,熬也得熬到戴老板離開了。”
吳敬中鄭重吩咐。
“學生明白,我這就去辦。”洪智有站起身道。
他擔心婉秋。
婉秋之前是北洋大學校,參與過很多活動。
穆連城為了摘帽子,也是頻頻讓她參加各種酒會。
很難說,不會在吳泰勳的清單上。
“彆急,把這頓飯吃完了。”
吳敬中兩眼一眯,察覺出洪智有眼底的憂色。
“是,老師。”
洪智有老實坐了下來,心內卻是一團亂麻
這個點,婉秋如果收到邀請,穆連城一定會打發她去。
酒會一般八點開始。
婉秋可能還在化妝。
時間來的及。
隻是一看到老吳陰霾的眼神,他唯有耐著性子忍著。
吳敬中本來就想拆散他和婉秋。
今兒姑爺都叫了。
這分明就是在考驗他。
“老師,我去拿個餐盒,給翠平勻一點。”餘則成伺機起身。
“去吧。”
吳敬中點頭笑道。
餘則成快步到了樓下。
“老板,來幾個屜子和盤子。”
他喊了一聲,然後趁著老板去拿東西的空當,偷偷塞給了一旁服務生幾塊銀元:
“麻煩你給我太太打個電話。
“她姓陳。
“告訴她,打這個電話,問婉秋身體好些了嗎?
“記住了嗎?”
服務生揣著銀元,激動的連連點頭。
“重複一遍。”餘則成唰唰寫下兩家座機號碼,放在他衣兜裡。
“給陳太太打電話,告訴她號碼,問婉秋小姐身體好些了嗎?”服務生重複。
“去吧。”
“彆用店裡電話,用外邊公共電話亭的。
“有人或者你老板問你出去乾嘛了。
“你就說廁所有人,去附近公廁拉屎了。
“記住了嗎?”
餘則成穩重的叮囑道。
“記下了。”服務生低頭迅速去了。
婉秋的事,是洪智有拜托的。
兩人彼此都有托付的應急事,交了根底。
剛剛一看洪智有的眼神,他就知道是時候該自己出手了。
餘則成並沒有急著拿餐屜。
而是去了趟廁所。
忍著惡臭,在廁所站了七八分鐘才出來。
“謝了啊。”
他衝老板笑了笑。
正巧夥計走了回來,微微點了點頭。
“二柱,你死哪去了?
“不知道忙啊,還敢躲清閒。”
老板娘衝夥計潑辣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