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頭的男子戴著黑框眼鏡,一身板正中山裝,見到三人溫和笑道:
“三位都在啊,那跟我走一趟吧。”
“馬拉個巴子的。
“瞎了你的眼,知道這是哪嗎?”王德一腳踢開椅子,罵罵咧咧道。
“知道,吳泰勳吳王爺的侍衛長王德家。”來人道。
“老子就是王德,趕緊滾!”王德手指著餘則成,叫囂道。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來人問。
“老子管你是誰,再不滾,我立即叫警察把你們抓起來。
“要知道李漢元見了老子,都得恭恭敬敬的。”
王德口氣愈發的狂妄。
“我叫餘則成,津海軍統站的。
“抓走!”
餘則成擺手道。
“軍統站?
“軍統站了不起啊,我家吳王爺跟你們戴老板是把兄弟。
“馬漢三、張家銘司令官那是座上賓。
“你算老幾啊。”
王德一摸鼻梁,語氣相當的狂躁。
餘則成就覺得好笑。
一堆過氣玩意,還在這不知天高地厚。
“是嗎?
“那你就跟戴老板去敘敘舊吧。
“抓走!”
餘則成一擺手,下令道。
“我看你們誰……”
王德還想囂張,餘則成拔槍抵在了他的額頭上。
“你!”
王德瞬間像泄了氣的皮鞋,焉巴了。
“餘主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是民政局的寇正國。”
寇正國站起身道。
“怎麼回事。
“麵粉一天一個價,你心裡沒點數嗎?
“到了軍統局,有你喝的茶。
“全部帶走!”
餘則成對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家夥極是痛恨,當即一擺手吩咐道。
“我,我是市政的,你們就算要調查我,也必須經過張、杜兩位要員的同意。”寇正國正然道。
“你是頭一天知道軍統麼?”
餘則成冷笑一聲,轉身往外走去。
……
津海站。
馬奎手拿著帽子,語氣少有的沒有急躁:
“站長,地下室關著的那個黃忠,想申請去醫院看他太太。
“您看能不能……”
“黃忠?”吳敬中眼神一凜,背著手側身回頭盯著馬奎:
“你什麼意見?”
“我覺的放出去見一麵也好。
“她太太最近恢複的不錯。
“但一直有求死之心,讓黃忠去穩住她。
“不能說話,總能寫吧。
“萬一做通了思想工作,供出幾條大魚,又或者交代點啥,那不也是人儘其用嗎?”
吳敬中不動聲色的看了他好一會兒。
“站長,您彆這麼看著我。
“這可是紅票的高級聯絡員。
“她要吐了,我身上的臟水也就洗了啊。”
馬奎心裡有鬼,不免毛骨悚然。
“馬隊長說的對啊。
“我倒忘了,你還是峨眉峰呢。”
吳敬中輕點著額頭,冷笑哼道。
“站長,這玩笑可不能亂開。
“黃忠明顯是在汙蔑我。”
馬奎眉頭一皺,又急上了。
“則成也是這樣說的啊。”吳敬中道。
他順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一眼:“你命好,毛主任再三給你作保,還讓我重用你。”
“我能怎麼辦呢?
“我的馬大隊長,你看著辦吧。”
“行!
“那我就帶人去了。”馬奎也不客氣,頭一歪走了出去。
“沒大沒小的東西!”
吳敬中冷眼罵道。
“馬隊長,這是去哪呢?”
剛從水路稽查處回來的陸橋山,在大廳正撞著馬奎,微笑問道。
“去哪還用得著跟你彙報嗎?”
馬奎張嘴就懟,上車去了。
陸橋山笑容一僵,眼神透著陰森的寒意。
峨眉峰!
你的死期將近!
他快步來到站長室,沉聲道:
“站長,西安侯站長那邊有消息了,說馮劍已經接上了,紅票代表催促咱們這邊要趁快移交江愛玫和黃忠。
“江愛玫和黃忠沒啥問題吧?”
“有人比你更關心他們。”吳敬中笑道。
“馬,馬奎?”陸橋山試探性問道。
“你倒是明白啊。”吳敬中道。
“峨眉峰嘛,關心自己的同誌很正常。”陸橋山道。
“陸處長,搞情報的要用事實說話。
“毛主任,不,是毛局長很器重這個人。”吳敬中眼中精光一閃道。
陸橋山笑容斂住,很不爽的歎了口氣:
“是啊。
“你說這委員長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鄭長官在情報係統的資曆比毛人鳳那不深多了?
“他一個狗屁秘書,憑啥掌管軍統常務啊。”
昨晚他就收到了兒子陸明的電話,知道了這個驚天噩耗。
“哎,我也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出。
“老頭子的心思比海深啊。”
吳敬中也是搖頭輕歎,旋即他沉聲細語:
“毛局長話裡話外,說津海站編製不齊全,要讓我設副站長。
“這啥意思?
“不就是想讓我提名馬奎做副站長嗎?
“江愛玫這次的事情明明搞砸了。
“這麼一條大肥魚,愣是一點情報沒撈著。
“毛局長還要我表他的功。
“橋山啊,你我現在日子都不好過啊。”
陸橋山一聽這話,殺意膽邊生,陰冷詭笑:
“站長,您用不著擔心。
“馬奎他蹦躂不了幾天了。”
“哦,你有眉目?”吳敬中揚眉問道。
“沒,目前還沒。
“您不說了嘛,沒證據的事不提。”陸橋山笑道。
“嗯。
“侯站長是你過去的老領導,佛龕你問問他那邊怎麼處理。”吳敬中想了想又道。
當初,他給李涯發過電報查詢餘則成和左藍的關係。
一旦佛龕被總部要走,交代這件事,讓毛人鳳抓住把柄會很麻煩。
他本想直接調佛龕來津海。
不過轉念一想,陸橋山急著做副站長正瘋咬馬奎。
這時候提這茬,指不定陸橋山狗急跳牆就跟馬奎穿一條褲子了。
調人必須調。
但得暗中進行。
“侯站長還問我來著,讓馮劍留在西安先養養身子,胡宗南那邊紅票不少,又是車馬炮的一線。
“他人手很緊張。
“向總部打了申請,毛局長已經批了。”
陸橋山忙道。
“留下西安,也可以。”吳敬中點頭道。
隻要不去總部,佛龕就不會亂說話。
熬過了風頭。
到時候佛龕愛去哪去哪,這點事毛人鳳也挑不出啥回頭刺。
“留西安好。
“像佛龕這種精銳人才正好大展拳腳。”
陸橋山長舒了一口氣,眉開眼笑道。
“橋山。
“佛龕交換的事,站裡就你、我、洪秘書三人知道。
“切記不可外傳。”
吳敬中正中叮囑道。
“站長放心,規矩我懂。”陸橋山笑道。
“去吧。”
吳敬中擺了擺手。
待陸橋山一走,他皺起了眉頭。
馬奎怎麼突然對江愛玫的事這麼上心了?
莫非知道了佛龕的事?
不應該的。
這塊狗皮膏藥太煩人了。
純粹毛人鳳貼在自己身上找惡心的。
得想辦法快點撕下來才好。
……
陸橋山拐身來到了洪智有的辦公室。
“智有,忙著呢?”他心情不錯的笑問。
“山哥,不忙,有事嗎?”洪智有道。
“瞧你。
“非得有事才找你啊。
“這個給你!”
陸橋山從口袋裡摸出一根黃魚,悄悄遞給了洪智有。
“山哥,你這啥意思啊?”洪智有連忙拒絕。
“昨天孟德軍那事。”
陸橋山一揚下巴,低聲笑道:“這事你該得的。”
“山哥,用不著。
“陸明那當口正是錢的時候……”洪智有拒絕道。
“彆。
“兄弟,哥欠你太多人情了。
“凡事有個度,我不能一直占你便宜。
“你嫂子說了,今兒你要不收這金條,咱倆這兄弟就彆做了。”
陸橋山一本正經道。
“成,那我就收了。
“謝謝山哥。”洪智有道。
“以後還有這活,包括找工作什麼的,都可以找我。
“水路稽查隊最近要擴招幾個編製。
“你讓那幫太太打聽下,看有誰想過來的。”
陸橋山提醒道。
“放心。
“隻要你陸大處長鬆鬆口子,警務處、水路稽查處、郵政局,還有你在市政的各個關係,這錢根本就掙不完啊。”洪智有道。
“是這麼個理。
“這不我工作太忙,沒有老弟你人脈廣嘛。”陸橋山道。
“以後有活,你都拿兩成。”陸橋山燦笑道。
正說著,門響了。
洪智有起身開門。
餘則成往裡一探,“喲,陸處長也在。”
“你倆這是要……行,那我先走了。”陸橋山很識趣的起身笑道。
“彆啊老陸。
“我能有啥事,就是心裡堵的慌,想找智有說說。
“正好,一起聊聊。”
餘則成苦笑道。
陸橋山卻是最愛八卦,樂的坐了下來。
“老陸,我這沒咖啡,你將就著。”
洪智有給二人倒上了茶水。
“瞧你,站長喝的茶,還叫將就。
“老餘,有啥苦處說說。
“我和洪秘書看看能幫就幫一把的。”
陸橋山一翹腿,擺起了老大哥姿態。
餘則成輕歎一聲,往前湊了湊:“二位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了?”洪智有問。
“毛人鳳榮升副局長啦。
“正式接管了戴老板那一攤,鄭局長讓老頭子當泥菩薩供起來了。”
餘則成無比痛心、驚訝道。
“哎,聽說了。
“隻能說人算不如天算,鄭局長也是受了戴笠功高蓋主的連累啊。”陸橋山搖頭道。
“老餘,毛人鳳上來。
“陸處長難受是真的。
“你跟著難受個啥勁,他可是傳統戴派。”
洪智有在一旁幫餘則成抬轎子。
“什麼戴派。
“你說我,過去戴老板在時,還指望他老人家高看一眼,爬個中校日後也能有個晉升前途。
“現在老板一走,我算是徹底沒戲了。
“毛人鳳上來,那家就得勢了,上次是特派員,這次那就是副站長了。
“早上我去要車。
“聽說馬奎讓他媳婦去‘李老六’那訂手工西裝了。
“站長的意思,好像也很無奈。
“哎,一朝天子一朝臣。
“馬奎要做了副站長,我怕是沒活路了。”
餘則成揉著眉心,頭疼道。
“也是。
“現在你還有站長照著呢,這一出一出的沒完沒了。
“要他做了副站長,我估計也得找退路。”
洪智有跟著歎了口氣。
然後壓低聲音道:
“上次馬奎跟彆人說我勾引他老婆,說要整死我。
“我跟老餘一樣也不好過。”
“老陸就不一樣了,有鄭局長罩著……”餘則成附和。
話沒說完,陸橋山搖頭擺手:“我也好不到哪去。
“前幾次因為餘主任,我差點撕爛他的嘴。
“就馬奎那性子,他跟我能好了。”
“哎,咱們仨現在都是難兄難弟,津海站以後是陰雲密布嘍。”餘則成鬱悶的眨了眨眼。
“陰雲密布,那不至於。
“二位放心,有陸某在,馬賊囂張不了多久了。”
陸橋山陰冷乾笑道。
“老陸,你,你這是……”洪智有雙眼一亮,驚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