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其他臣子是不會講這些的,聊家中的妻子、聊後宅生活,隻會被認為不夠具備君子的胸懷、儲君的威嚴。
但太子其實很愛琢磨這些,生在帝王家,每一分愛都帶著目的與審視,不乾淨、不純粹,所以看到這些恩愛的夫妻、和睦的家庭時,總是分去兩分眼神。
自他與戚縉山相識,知道了戚縉山與謝明月當年堪稱“反骨”的事跡後,反倒來了興致,閒來無事,總是調侃戚縉山愛妻的名聲,然而,戚縉山卻總是胸懷坦蕩,任憑周遭官員或嗤笑,或譏諷,他自巋然不動,十年光陰流轉,於他而言不過是更加勤勉於公務,更加細致地嗬護著那份深情。
先前,太子賜給戚縉山的東西,後來沒見著還會問上一嘴,但戚縉山總說是帶回家中給了病重的夫人解悶,時間久了,連太子也被這份深情所感染,漸漸習慣了這份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關懷與體諒,每次不要戚縉山開口,自發就將東西給他。
太子心底,很羨慕戚縉山與謝明月的感情,也很佩服戚縉山的堅持。
戚縉山神色緩和:“他們沒有,是因為他們將娶妻看作仕途,而不是自己的人生。”
太子若有所思:“難道老師不是?”
說完,他就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
當初戚縉山娶妻時,謝明月聲名狼藉,滿京都在議論她是個冒牌貨,若為了前程仕途,誰會娶她?
太子搖了搖頭,覺得戚縉山這姻緣根本無法做參考。
他倒是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可他坐在這位置上,簡直是癡人說夢。
歎了口氣,太子同戚縉山聊到彆的。
“近日,父皇又催孤立太子妃了,”他下意識摸了摸耳後,看見手上有點白粉後,趕緊撚動指頭搓掉,“就連貴女的名冊都做好了,老師,您覺得孤娶誰較好?”
太子有些心灰意冷,覺得自己這輩子恐怕還是會娶個相敬如賓的女子,然後當個正經無趣的皇帝。
再生一堆自相殘殺的兒子,就像他和七皇子。
武帝的兒子自然不止這兩個,隻不過有些死了、有些生母不顯,大多沒什麼存在感。
戚縉山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太子。
太子被他看得心中發怵。
“殿下想娶誰?”
他淡淡地抬眸。
太子一愣:“孤……沒有什麼……”
他嚅囁著,戚縉山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
“太子當真沒有想娶的人嗎?”
戚縉山攏著袖子,在太子麵前依舊神色淡然。
“臣說過,殿下所做的一切,若是隨心所欲不逾矩,方才是件美事,若殿下覺得勉強,那便是使的力氣還不夠。”
他瞥了太子一眼,微微勾唇。
“殿下不想娶名冊,就自己使勁想想吧。”
太子被戚縉山繞暈了。
這意思是,怪他自己沒想個要娶的女子出來?
他都二十多了,自己有沒有想娶的還不知道麼?
他追上去,沒再問這個問題。
等到與戚縉山分開後,太子換了個方向,朝翊坤宮走去。
“母後,兒子下了朝,過來向您討杯花茶喝。”
他同皇後的母子情誼還算濃厚,尤其是皇後沒有其他兒子,隻有這一個太子,什麼心思自然都放在他身上。
太子來找皇後,自然不是為了喝什麼花茶,是武帝催他立太子妃,他又被戚縉山那樣一說,頓時心有些亂。
“太子來了?坐。”
皇後依舊是溫和淡然的模樣,對著太子,目光裡多了幾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