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一寸長一寸強,苗刀刀身修長的同時,也注定了其剛性不足。
陳長帆也完全沒想到眼前這中年人居然真的能空手接白刃,並且迅捷無比地將長刀擰斷,顯然是戰鬥經驗極其老辣的練家子。
而黎叔這邊看似是占據了上風,可實際上,兩隻手掌仿佛有千百根針猛刺一般劇痛,饒是他竭力控製,雙手仍不自覺地輕微顫抖著。
“好詭異的刀法,明明肉身無恙,可卻疼得仿佛雙手都被砍斷了一般。”
黎叔心中暗驚,雙足快速輕點,身形爆退,與陳長帆拉開距離。
方才足下站立的青石板上,已然出現蛛網狀的裂紋。
“可惜了,我的屠狗。”
陳長帆將半截苗刀擲出,苗刀竟是直奔裴碩而去,隻可惜被黎叔眼疾手快攔下。
偷襲失敗,陳長帆也不氣惱,這苗刀的品質,已然跟不上如今自身的實力,屬於是早晚要淘汰的刀兵。
莫說這苗刀了,即便是腰間的血色彎刀,乃至墨刀門的墨刀,都有些難以滿足自身需求。
他膂力過人,嫌彎刀太短,嫌墨刀太細,因為二者難以發揮自己的全部實力。
若是可以的話,他倒是挺想試試嶽靈霏手中的那把墨刀,那墨刀給他一種相見如故的感覺。
心裡雖然嫌棄,可他還是提起了彎刀,畢竟血色彎刀已經是他當前手裡的最強兵刃了。
說時遲那時快,從苗刀折斷到陳長帆換刀隻不過是一瞬之間,雙方再度戰成一團,刀兵與拳腳相擊發出金鐵般的聲響,甚至有火星四濺。
黎叔這邊看似防守得密不透風,實際上已經苦不堪言,每一刀劈在自己身上,雖然隻是留下皮肉傷,可那疼痛卻仿佛是入骨之蛆般揮之不去,疼得他表情都漸漸扭曲。
“姓陳的,先前的恩怨我們可以不做計較,你竊走我們市籍的事,也好商量,隻要,隻要你肯停手……”
“你讓那狗屁少主提頭來見,我說不定可以收手。”
“那就是沒得聊了?”
回應他的是一抹犀利的刀光。
彎刀終於突破了黎叔的防禦,在其胸口劃開一道大口子,可再想刺入半分,卻是異常艱難。
陳長帆隻覺得自己仿佛在切割石頭一般,武夫的皮實在是太厚了。
雖是輕傷,可黎叔心頭卻是一沉,對方攻勢絲毫不減,甚至有越戰越勇之勢,他已經漸漸有些招架不住。
可他的目的也不是拚命,隻要拖住對方,給裴少主爭取逃跑的時間即可。
跨過三階煉筋境後,便是四階煉骨境。
即便是他站著讓對方砍,隻怕也無法砍斷他的身軀四肢,隻要不是這樣的重傷,對於武夫來說都不算致命。
就在兩人激戰時,裴碩已經跑到長街儘頭,雙腿仍止不住地發軟。
他雖也是武夫,可平日裡疏於修煉,又常年在女人身上消耗,身子早已虧空。
“這樣不行,隻怕遲早會被追上。”
他張望一圈,臉上忽然浮現喜色。
巷子口有一個漢子正巧牽馬路過,裴碩直接從後麵追上,趁其不備一刀捅進那漢子後心。
那漢子頹然倒地,雙目瞪得滾圓,口中喃喃道,似乎在哀求著什麼。
“莫……莫傷我兒……”
裴碩理都不理,直接翻身上馬,狠狠一夾馬腹,馬兒受驚一路狂奔。
哇哇哇!
馬背上,忽有嬰兒啼哭聲響起。
裴碩一臉厭棄地拎起繈褓,旋即像是丟垃圾一樣,直接丟了下來。
繈褓在地上滾了幾圈,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殷紅血跡,哭聲戛然而止。
路人微微側目,皆是不忍直視。
踏踏踏!
老魏等人騎著馬終於趕到,正巧看到這一幕,老魏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他一對眼睛瞪得滾圓,“追上去,亂刀砍死!”
眾人見到這一幕,也是恨不得撲上去活吃了那裴碩,紛紛縱馬狂追。
“兩條賤命而已,你們也這般在意?”裴碩冷笑一聲,旋即專挑行人多的街道縱馬衝撞。
數人被撞翻在地,街麵亂作一團。
百姓慌亂不已,紛紛抱頭逃竄。
身後追兵卻是因為顧忌行人,漸漸被拉開了距離。
再加上裴碩袖中時不時射出袖箭,射擊的角度刁鑽又陰毒,更是令身後追兵苦不堪言。
“哈哈哈,追不著我吧?婦人之仁,畏手畏腳,隻會一事無成!有本事來殺小爺啊!”
裴碩一邊給袖箭上弦,一邊出言譏諷,神情無比得意。
那些軍士們見這畜生竟遙遙出言譏諷,一個個氣得麵紅耳赤,可又無可奈何。
“魏頭兒呢?”
眾人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老魏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是剛才被人群衝散了,還是被冷箭射中了?
“狗東西,爺爺來取你狗命了!”
伴隨著一道略帶喘息的爆喝聲,老魏策馬從一旁的小巷中疾馳而出,正好截住了裴碩的後路。
“你……你竟悄悄繞路過來?”
裴碩驚愕又懊惱,這群小地方來的賤民,分明才來郡城裡沒多久,竟然對街巷地形如此熟悉?
連他都不知道這裡可以穿街而過,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似是看出了裴碩眼中的疑惑,老魏拍了拍馬背,方才那名中刀到底的漢子露出半張蒼白的臉,看向裴碩的目光滿是恨意。
“很不巧,剛才被你所害之人是個馬夫,他對這城中的地形了若指掌,想不到吧?報應來的這麼快。”
老魏說話間,那裴碩忽地抬起手臂,就在袖箭激發之前,老魏忽地抽出一根火銃來。
砰!
硝煙伴隨著一聲巨響緩緩散開,馬背上的一道人影無力跌落。
踏踏踏!
老魏策馬上前,又抽出一杆火銃,黑漆漆的槍口抵在裴碩那滿是鮮血的頭上。
“彆……彆殺我,我……我給你錢,饒我一命……”
裴碩到底是登階武夫,正麵中彈之後生機也還在,他口中溢出大量血沫,臉中終於露出恐懼的神色,不斷低聲哀求著老魏。
“饒你一命?誰來饒沈管家的命,誰來饒那孩子的命?說,先前在酒裡下的毒,解藥在哪?”老魏強忍著恨意,喝問出聲。
“解藥?嗬嗬,他喝了兩壇子毒藥,神仙來了也無用……”
砰!
老魏終於是遏製不住內心的憤怒,狠狠扣動了扳機。
他看著裴碩那顆頭顱在眼前炸開了花,眼底終於閃過一抹報複的快意。
“老哥,我替你報仇了……老哥?”
老魏長久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