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安靜後,趙逢春率先打破了僵局,他對許慧雲招呼道“那個,許……同誌,能幫個忙嗎?”
秦虹被“許同誌”這個稱呼逗笑,邊吃著炸藕盒邊打趣道“趙逢春你要笑死我了,什麼許同誌啊,她現在可是我老板!”
趙逢春立馬改口“許老板,廚房鍋裡還有赤豆圓子,麻煩您盛四碗過來。”
“趙大哥客氣了,喊我慧雲就行。”
許慧雲禮貌微笑,她看了眼垂頭喪氣的趙玉秋,很自然地回道“四碗赤豆圓子我可拿不動,要不你幫我搭把手?”
“行,我跟你去。”
趙逢春不好拒絕,畢竟麻煩許慧雲一個客人乾活,確實不太好。但他又擔心趙玉秋,隻得對秦虹使眼色道““秦虹你彆吃了,長點心吧。”
許慧雲知道趙玉秋念大學的家事,她一個外人不便摻和,但她一想到前世的自己錯過了上學的機會,這心裡就難受得要命。
她看著趙逢春將四碗赤豆圓子盛好,最終還是開了口“你弟弟的事,還得好好勸他,解鈴還須係鈴人。”
趙逢春驚愕地看向許慧雲,隨即笑著稱讚道“許老板看問題真透徹,不愧是做生意的。我弟弟之所以非去交大,是因為我母親。”
“我嘗口圓子,你不介意吧。”
許慧雲抿嘴一笑,端起一碗赤豆圓子,舀了一勺送進口中,甜香軟糯甚合她的胃口,這味道還真是懷念。
其實許慧雲也不是饞嘴,隻是她知道自己越是表現得不在意,趙逢春越願意將壓在心底的話說出來。
“你吃你的,我說我的。”
趙逢春抬手示意許慧雲繼續,他當知青五年什麼人沒見過,自然一點就懂,哪裡看不出許慧雲的用意。
“我母親是生玉秋的時候難產沒的。”
趙逢春長籲口氣,悠悠開口道“母親一生好學,原本她可以成為一名交大學生。可惜家中變故,她最終選擇念了師範專科,畢業工作後遇到了我爸。”
趙逢春雙眼通紅,真情流露,沉默了幾秒,他又開始講道“彆看我爸是名警察,當時我媽咽氣的時候他哭得稀裡嘩啦,從那天起他的臉上再也沒有笑容了。”
趙逢春抬起頭,緩了緩才繼續道“雖然那時候我才四歲,但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很冷很冷的深秋,真的很冷很冷。
從前我不理解我爸,狠他對我們的冷漠,也怨過玉秋的出生帶走了我媽。但我返鄉回來想開了,我儘量不讓我爸為我操心,我想讓玉秋過自由的生活,我相信這些都是母親想看到的……”
許慧雲靜靜地聽著趙逢春的傾訴,感受著趙家那份濃濃的親情,她隱隱覺得趙母的離去,不是趙玉秋複讀的真正原因。有些人就是很執拗,在親近的人麵前會選擇隱藏自己的心事,說出口的話就變得傷人了。
“哎,”趙逢春回神,不好意思道“我跟你說這些乾嘛,許老板見笑了。”
許慧雲雖然不確定,但還是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趙大哥,這些話你弟弟應該比我更想聽,我覺得你弟弟複讀的原因不是你的母親,而是因為你。”
“因為我?”
趙逢春心裡咯噔一下,確實有這個可能。可笑的是,他竟然從未問過趙玉秋,這不禁讓他暗暗佩服許慧雲的洞察力。
許慧雲滿意地舔了下嘴,放下手中的空碗。她決定為了如此美味的赤豆圓子,不介意得罪趙逢春,把話再說透點“吳州的分數線向來很高,他想去交大分數根本不夠。我覺得你弟弟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會做這麼沒有把握的事嗎?”
趙逢春再裝糊塗也聽出了許慧雲的言外之意,既然說開了他也不怕丟人了,索性自揭傷疤道“是啊,我複讀了三次都沒考上,可能他怕他考上大學,我有負擔吧!”
說到這裡,趙逢春失聲笑了起來“哈哈,家裡人都說我從小長得像我媽,細皮嫩肉跟女孩似的,可惜我這腦子沒隨她!”
“想開就好,以後路還長著那。”
許慧雲說話完全是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她端起兩碗赤豆圓子出了廚房,留下若有所思的趙逢春。
兩人回來,秦虹一眼看出氣氛的微妙變化,故意抱怨道:“你倆可算回來了,我都快餓死了,我跟玉秋哥可一口沒偷吃。”
趙玉秋盯著趙逢春,緊張得手心冒汗,滿眼歉意道“哥,剛才是我亂發脾氣,我……”
“先吃飯吧。”
趙逢春打斷了趙玉秋的話,他知道趙玉秋是個好孩子,每次兩人爭吵總是趙玉秋先道歉,但複讀的事顯然不是一聲道歉就能解決的。
許慧雲的話是有些武斷的,但細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反正離大學開學還有段距離,在他問清楚之前,兩人還是儘量不提此事為好。
秦虹擺手拒絕許慧雲遞來的湯碗,嫌棄道“我不吃赤豆圓子,那玩意甜嗖嗖的,我真吃不慣。”
趙逢春沒好氣地將湯碗端到自己麵前,回懟道“彆自作多情了,這碗也是我的,我們壓根沒盛你的份。”
“我們”二字趙逢春說得很自然,許慧雲敏感地抬頭偷偷看了趙逢春一眼,她知道這個帥氣的小夥在慢慢接受她的加入,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
秦虹神經大條沒有察覺到,她嫌棄地將湯碗推到趙逢春麵前,調侃打趣道“你說你,去東北插隊呆了五年,怎麼回來還是個吳州胃?”
趙逢春揉了揉眉心,懶得跟秦虹解釋“你不懂。”
“不吃了!”
秦虹丟下手中筷子,直接氣飽了,她無助地看向許慧雲,此時的她非常需要安慰。
許慧雲抿嘴偷笑,隻好為秦虹解釋道“離鄉越久,越懷念故鄉的味道,有些東西刻在骨子裡是無法改變的。”
趙逢春抓了抓頭,掩飾被看透的局促,最後不得不承認道“你這話真酸,不過意思差不多。”
秦虹一聽急了,立馬維護道“許慧雲可是咱班學委,全校前十,你彆吃不到葡萄就說酸。”
“誰說我吃不到,憑我這手藝這相貌,吃個葡萄還不是早晚的事。”
趙逢春的目光饒有深意地落在許慧雲身上,碗中的赤豆圓子變得更加香甜軟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