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先前在台上站著的濮陽興邁步而來,向陸清秋躬身行禮:“濮陽興,見過師姐。”
“濮陽師弟,歡迎入院。”
“多謝師姐,我此番便是為了打個招呼而來,便先行告退。”
濮陽興拱手作彆,隨後轉頭朝著悟道場走去,期間便遇到了方錦程。
二人相互對視,眼神冷徹,氣氛倒不像與方才見陸清秋那般和諧,反而能看出些火藥味。
如此看來,今年這內院之爭,也是從入院便開始埋下了伏筆。
此時,悟道場上有四名掌事院弟子,正在打掃悟道場。
因為此時畢竟是入了秋,落葉頗多,加上新弟子已經入院,便需要時不時過來打掃一番。
“過幾日就好了。”
“一開始入院的時候,大家都是這樣的,一開始全都早睡早起來悟道場,然後勤學奮進,刻苦修行,個個都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必不弱於人。”
“隨後有人一騎絕塵,所有人都道心破損,也就消停了。”
掌事院弟子喃喃之時,濮陽興與方錦程已經坐下,倏然入定。
陸清秋眼望悟道場,忍不住輕聲開口:“這濮陽家沉寂一時,據說家中血脈的修行天賦越發稀薄,不曾想卻出了一位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圓滿。”
婁思怡看著他,忍不住小聲開口:“這人,似乎是有與你們陸家結交之意。”
“這也正常,那濮陽家如今勢衰,據說連族中幾支旁脈都受各方排擠,倒是需要四處結盟。”
“阿姐,這濮陽興和方錦程一樣,似乎都是我的勁敵。”陸含煙忍不住輕聲開口。
陸清秋轉頭看著她:“怎麼了?”
“父親來時便與我說,一定要入內院,我自然要對濮陽興與方錦程有所了解,這方錦程自小就天賦非凡,本該與阿姐一起入院的,如今說是已經提前凝聚了三道玄光,而那濮陽興也算是個天才的。”
“天才,天才又能如何……”
陸清秋三人喃喃一聲,隨後轉頭看向尼山的深處,那樹葉已然金黃的萬頃林海。
當年楚河風光入院,頂著楚家次子的名頭,被稱為天才之中的天才。
可最後大家才知道,所謂天才,不過是去見那人的門檻罷了。
“阿姐?”
陸清秋轉頭看著她:“我今晚試試邀約一番,讓你見一見真正的天才。”
婁思怡看了陸清秋一眼:“他會來嗎?”
“免費的飯,應該不會不來……”
“這倒也是……”
陸含煙此時忍不住開口:“可是,崇王府的郡主邀請我今晚前去赴宴……”
陸清秋轉頭看了妹妹一眼,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趙雲悅?無礙,一起去鴻鼎樓裡吃便是,我來做東。”
語畢,陸大小姐便帶著妹妹回了院中,修書一封,送去了掌事院。
外院弟子入不了內院,相互聯係也是靠著掌事院稍信。
而掌事院負責送信的弟子手中剛好也有一封要交給季憂的,於是便拿腰牌入山,穿過了萬頃林海。
與此同時嗎,內院六峰交疊之處向西,一片靈氣盎然的紫竹林之中,一劍眉星目的男子正席地而坐,已入定許久。
有一些正在歇息的五大殿弟子忍不住轉頭望來,看著他周身氣魄洶湧,靈光流動,不禁竊竊私語。
從樣貌來看,他們覺得這人俊秀的如書生一般,看上去絲毫不鋒利,反而有些儒雅。
但誰也不會忘記他是殺了十八名通玄,以低境逆斬融道境,殺穿夜城山的狠人。
最關鍵的是,他現在已經是青雲天下最年輕的世家家主了,儘管他現在仍舊是孤身一人。
“據說因為他,豐州今年的稅奉今年隻收了一成?”
“不錯,如今季家登籍,豐州沒有其他仙宗和世家,稅奉一事便全憑他來決斷了。”
“那些前去豐州建立仙莊的人或許也未想過,豐州會忽然冒出一個這樣的鄉野私修,越過名額破格入院,斬楚河建世家……”
“彆說那些仙莊了,就算同在天書院的你我,當初又有誰能想得到呢?”
“一成稅奉,他如此行事,還真是毫無畏懼。”
“說是毫無畏懼,其實也不然。”
“哦?”
“那一成稅奉他並未全裝進自己的口袋,還是拿出來分給了那些外來的山莊,想來還是有所畏懼的,不過稅奉分配的有多有少,並不平均,不知依的是何憑據,我家有一旁門子弟就在豐州,問也不說……”
“且不論豐州、稅奉等事,這季憂的氣息倒是越發地玄妙了……”
議論聲中,季憂緩緩睜眼,眼中金光內斂,周身氣息平息。
隨後他輕呼一口氣,向四周看去,便發現那些竊竊私語聲漸漸消失。
他已經從豐州回來了五日,班陽舒、溫正心和白如龍也與他們一道歸來了。
同時返京的,還有匡誠。
而裴師姐就留在了奉仙山莊,為邱茹啟靈,老邱在這段時間則常駐賀章的府中,經手著稅奉收取一事。
除卻朝廷那份,仙宗那份他們今年隻收一成。
一半用來發窩囊費,一半留給來年進行開荒和播種。
而這段日子以來,他主要就是在做三件事,一是在藏書閣翻閱道法總綱,去熟悉天書院先賢所留下的,關於天道法則的領悟。
另外就是去講堂,聽內院教習講解一些關於天道領悟,以及對法則的運用和理論解析。
相比較外院那種自行修煉的放養模式,這才是七大仙宗內院底蘊所在。
而他所做最後一件事,則是入虛無山修行,直觀天道演化。
不過連著去看了五次,他都沒見到到顏書亦。
他知道這丫頭在破關,還說不入無疆境不會出關。
她這份心態其實和季憂如今一樣,都在追求更強,以抵禦那些無形之中的暗流湧動。
不過即便知道她在閉關,但多日不見的情況之下季憂仍會覺得擔憂。
正在此時,有掌事院弟子進入紫竹禪林。
“季師弟,你的信。”
“?”
季憂伸手接過,發現是兩封。
一份來自於外院,一封來自於靈劍山腳下的南華城,署名丁婉秋。
靈劍山高高在上的小鑒主,總不能讓人發現經常寫信給天書院一弟子,所以信都是丁瑤或卓婉秋下山,到南華城所寄出的。
秋鬥之前他所收到的靈劍,也是如此寄來。
署名丁婉秋的,基本就是丁瑤下山所寄,署名卓瑤的,基本就是卓婉秋。
季憂伸手將信拆開,便看到了頭裡的開場白:大膽的陌生男子雲雲。
靈劍山的小鑒主,實在是個傲嬌怪。
“大膽的陌生男子,我近幾日在破關關鍵,不可隨意中途出關,望你老實一些。”
“破關和悟道不同,我需要摒棄雜念,使道心通明,也不可神念入鑒,所以破關之前,我就不到虛無山了。”
“破境之後,我會下山遊曆一番,若湊巧遊至盛京,就順便與你見上一麵,淺聊一番後飄然離去。”
季憂看到這裡,心說我懂。
這句話翻譯過來不就是【我破境了就專程去找你玩】。
他捏著信紙,嘴角微揚著繼續往下看,不過看著看著,就慢慢屏住了呼吸。
“若我恰好遊曆至盛京,我要看元采薇那個女人看過的東西。”
小鑒主的信如她的性格一般,結束的戛然而止,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閉關勿擾,準備好我要看的東西。
季憂嘴角微顫,心說她怎麼還惦記著呢。
看元采薇看過的東西?
看來隨後的修行,還是要著重在熬煉肉身上才是。
隨後他拆開了陸清秋的那封信,其中內容簡短,說今晚戌時將在鴻鼎樓設宴,邀請了三五好友及今年新入院的弟子,邀他前去一聚。
這信箋內容落在他的眼中便是六個字:請客吃飯,速來。
季憂將信箋收好,隨後轉頭望去,目光掃向了紫竹禪林。
林中的大部分弟子都在盤膝入定,周邊有靈光湧動,表情安詳而怡然。
但見到這一幕,季憂的眉心卻是皺起的。
這些年入了天書院內院的弟子,多半都是和他一樣,感應了天書的人,紫竹禪林之中每日都能見到有弟子借天書而修行。
可是……
由始至終,他在虛無山所見到的就隻有顏書亦一個人,而再無其他同門。
這個疑惑其實在他心中由來已久,但之前因為身處外院之中,倒不是時常記起,所以也沒太過深究。
可此時他已然能夠確認,自己感悟的天書,和大多數人都是不太一樣的。
不過讓季憂感到安慰的是,他曾因此去詢問過班陽舒。
班陽舒說天書之中是一片洞洞灟灟的虛霩,浩瀚無垠,暗藏天地法則,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差不多的……
季憂忍不住念叨一聲。
心說也就是多了個山,多了些混亂如線團的天道法則,多了一位有著玉足粉嫩的傲嬌仙子而已。
都修到通玄境了,還能怎麼辦?總不能現在承認自己修跑偏了吧。
沒事,反正他的靈元也是碎的,湊合著修唄,還能咋滴。
季憂起身,隨後便朝著山下的走去,孤身穿過了萬頃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