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一開始不是你攛掇我們的？這個時候怎麼慫了？你去跟父皇說！”
“我……我慫行吧？求你了老四，還是你說吧！我看到父皇就腿軟……”
砰！
幾人正推搡著，卻聽禦案上傳來一聲悶響。
“你們叨咕什麼呢！”
朱元璋略有些不悅的道，
“來咱這裡作甚？”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沒事兒就給咱滾回去好好讀書！”
三人聽到老爹的話，皆是心神一緊。
朱樉和朱棡兩人不約而同的將朱棣給推了出來。
“父皇！”
“老四他有話說！”
朱棣：“？？？”
這倆哥哥，一到這種危難時刻就把自己給賣了啊！
“老四，你有什麼話要說？”
朱元璋沉著臉問道。
朱標和朱橘也是瞧了過去，神色有些好奇。
“……父皇。”
朱棣深吸一口氣，忽的跪在地上，朝著朱元璋叩首道，
“兒臣此來，是想請父皇準許兒臣，參加北伐！”
噗通，噗通！
朱樉和朱棡也是順勢跪下叩首。
“嗯？”
朱元璋蹙眉道，
“北伐？”
“這事兒，咱不是已經議論過了麼？”
“此次有老六出征，就可以了！你們還是安分一點，待在皇宮裡讀書來得好！”
“一場北伐，四個皇子出征，這是絕對不行的！”
一開始，他是想著讓朱棣幾個也去戰場上曆練曆練，甚至都已經想到，把這幾個小子的親衛都配給他們，讓他們深度參與作戰和指揮。
但在大臣和妹子的勸解下，最終還是放棄了。
打仗，不是兒戲！
再怎麼說，這也是一件危險的事兒！四個皇子齊上陣……萬一真出了意外，那絕對是他不可承受之痛！
老話講，雞蛋都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更何況是寶貝兒子？
好不容易生出來這幾個小子，還指望著他們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呢！哪怕是真的要打仗，也不是這個年紀該去的！
至於朱橘……那小子屬於例外。
“父皇！”
朱棣神色堅定，鏗鏘有力的道，
“這半年以來，兒臣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身為皇子，我能為大明做些什麼？”
“一直以來，您總是叫我們讀書，豐富學識，設立了講武堂之後，也是豐富軍事知識，而兒臣也從未懈怠，一直認真進取，將各類學識都記在了心裡。”
“可先生也曾講過，學以致用！一直學理論，是無法得到本質提升的！而身為皇子，我認為，我們兄弟幾個，也已然是到了該用一用，打破瓶頸的階段了！”
朱元璋聽到這話，卻是冷笑一聲。
“哦？”
“你的意思是，你已經學的差不多了？老師先生們都已經教不了你什麼了？所以你要去實踐中尋求突破了？”
“是嗎？”
“嗬嗬……本事不大，口氣不小！”
朱棣神色微微一變，可身形依舊挺拔。
“學海無邊，就你這點學識，算什麼？九牛一毛都不算！”
朱元璋訓斥道，
“還瓶頸！你也配說瓶頸二字？”
“半瓶水在那邊晃蕩，真是可笑！”
他的話語，毫不留情。
顯然，老朱屬於是打壓式教育，不管兒子有多優秀，在他這裡都是一文不值。
朱棣臉色微微發白，抿起了嘴唇。
“滾蛋！”
朱元璋喝令道，
“滾回去好好讀書！之前講武堂裡評比，朱橘是第一，你是第二！你什麼時候能不當這個萬年老二了，再來跟咱說瓶頸這兩個字！”
“還有老二老三，你們也瓶頸了？連朱棣都考不過，你們也想去戰場上撒歡？真是可笑！”
“滾！”
一聲令下，宛若一陣狂風呼嘯而來，吹得三根小樹苗東倒西歪，幾乎就要折斷了！
朱標見此狀，有些於心不忍，正欲開口，卻是被朱橘給攔了下來。
“老爹這是打壓，也是一種考驗。”
他小聲道，
“這會兒要是誰能頂得住，繼續跟他對著乾，搞不好他就會回嗔作喜了。”
“你要是出麵求情，他們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朱標聞言，神色微微一動。
他再度看向朱元璋，果然看見老爹雖然麵有怒色，可眼神卻是平和的很，顯然並沒有真的動氣。
“哎……要說對爹的了解，還得是你啊，小橘子……”
朱標小聲感慨道，
“難怪你每次都能把老爹給拿捏住，這洞察人心的能力，我遠不如你。”
朱橘偷偷一樂。
拉倒吧，還洞察人心？
完全是因為自己的玉佩根本就沒有反應，這就說明老爹現在根本就沒有任何情緒，純粹逗三個傻兒子玩兒呢！
當然了，他這一唬，肯定是有人會被唬住的。
果然，朱樉和朱棡皆是露出了畏懼之色，兩股戰戰，幾乎就要落荒而逃。
可看到朱棣還跪在那裡，兩人卻又有些猶豫，半起身子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老四，老四……”
“我們還是走吧……”
朱樉扯了扯朱棣的衣袖，急促道。
關鍵時刻推老四出來說話，這沒事兒，頂多算他們慫了點。
但危險時刻，還是要講究兄弟情誼的，不能讓老四一個人麵對暴躁的父皇啊！
“拉拉扯扯個什麼東西！”
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大喝道，
“滾！”
“再不滾，你們這個月就不用想出自己的所了！”
朱棡：“！！！”
朱樉：“！！！”
“老四，老四！”
“哎……”
兩人見朱棣拉扯不動，又受不了父皇這疾風驟雨一般的威壓，隻得一咬牙一俯身，扔下朱棣落荒而逃了！
噠噠噠！
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遠去，倆人須臾間就跑沒影了。
朱元璋見狀，目中不禁露出一絲鄙夷之色。
“倆窩囊廢……”
他嘴裡叨咕了一句，而後從禦案前離開，咚咚咚三步走下了玉階，立到了朱棣的麵前。
“朱棣！”
朱元璋麵無表情的道，
“你是耳聾了嗎？咱說的話，你沒聽見？”
朱棣此刻獨自承受來自於老爹的威壓，大腿也是有點發抖。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道：
“父皇，兒臣聽見了！”
“但兒臣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紙上得來終覺淺，我不想再這樣緩慢的進步了，我想快速的成長，尤其是在軍事上！”
“隻有這樣，我將來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藩王，為大明戍守疆土！這是兒臣身為皇子的意義所在！”
“所以……兒臣還是想請父皇應允！兒臣保證，絕對不會在戰場上給父皇，給我們朱家丟臉！”
這一番話語，雖然沒有了剛才的不卑不亢、鏗鏘有力，但也從側麵顯露出了朱棣的真實性格和態度。
在毫無準備，並且有老父親‘王霸之氣’威壓之下，他現在所展現出來的，就是他最真的一麵！
而這樣的一麵，顯然是可以得到朱元璋認可的。
“嗬嗬……”
朱元璋笑了起來，臉上卻沒有了方才的冰冷和嘲諷，反而是摸了摸朱棣的腦袋，道，
“還算你有幾分膽識，比你那兩個窩囊廢哥哥強一些。”
“像他們那樣的慫貨，連咱這個親爹都懼怕，等上了戰場，麵對那些要殺他們的人，指不定會嚇成什麼樣子呢！”
“想要上戰場，安全固然重要，但身為皇族，榮耀更加重要！春秋之時，那些貴族們都把家族的榮耀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如今雖然早已沒有了春秋之風，但咱們老朱家的人，是絕對不能在戰場上丟人現眼的！”
“你懂麼？”
朱棣一抬頭，恍然大悟。
原來，父皇剛才是在考察自己的膽色啊！
“謝父皇教誨，兒臣懂了！”
朱棣拱手恭聲道。
“想要上戰場，不是不可以，你現在年紀輕輕，就有身為藩王的覺悟，這一點，咱還是很欣慰的。”
朱元璋又道，
“咱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不過，在此之前，咱還要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到了戰場之上，想當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朱棣心神一震，頓時露出喜色！
父皇，竟然答應給自己機會！也就是說……自己能參加北伐了？！
驚喜之餘，他也迅速沉住了氣。
眼下這個問題，至關重要！隻要把這個問題答好了，參加北伐才是真正十拿九穩的事！
朱棣深吸一口氣，未做多想，便道：
“父皇，兒臣想從一個小卒子做起。”
“當一個無名小卒，可以融入到士兵這個群體中去，迅速熟悉軍旅生活！”
“兒臣始終認為，要真正成為一個知兵的將軍，就得先從小卒乾起，可以不用乾很久，但這個過程是一定要體驗的！”
“唯有如此，才能知道底層士兵打仗的時候在做什麼，不打仗的時候又在做什麼，兒臣現在對這些一無所知，故而，就算是熟讀兵略，胸有中無數軍策，可要是給兒臣一支軍隊，兒臣還是會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以，必須要深入基層！”
聽到他這番話語，朱標連連點頭。
“老四，可以啊！”
“這話說得真有道理！”
他讚歎著鼓掌道。
朱橘也是點頭表示讚同。
到底是永樂大帝啊！少年時期就這麼厲害，都快趕上我了！
不過可惜，這輩子你可能沒機會當大帝了，當然……征北大將軍這個位置，還是有可能的，也能把朱棣的才能發揮到極限。
“哈哈哈……說得挺好！”
朱元璋笑道，
“深入基層，和士兵同甘共苦，這是良將該有的做派！”
“你和老六剛好相反，咱就是打死他，他都不肯下基層吃苦的，就是出去打仗，他也要當當那個高高在上的將軍元帥享福，哼哼！”
朱棣低著頭，沉聲道：
“六哥乃是天才，不可以常理度之。”
“兒臣屬於是地才，天資不夠，自然是要勤奮努力，踏踏實實一步一步腳印走上去。”
這話，也算是吹了朱橘一把，
不過，這兩年來，朱橘的所作所為，也的確令他感到佩服，甚至他還從朱橘身上學到了不少。
所以，這一聲‘六哥’，他也已經叫順口了，絲毫不覺得違和。
“你一個當老四的，喊人家六哥，真是……”
朱棣喊得順口，朱元璋聽著卻並不覺得順耳，啐道，
“回頭要把這個稱呼給改過來，不然亂套了。”
朱棣嘿然一笑，不做應答。
“你既然要當小卒子，那倒是好辦了。”
朱元璋頷首道，
“反正軍隊裡的人也不認識你，咱直接給你一個良家子的身份，你直接去軍中報到便是了。”
“三路大軍，你想去哪一路？”
“自然是去中路大軍！”朱棣毫不猶豫的應答道。
東路和西路都是繞路行軍，趕路都得累死，倒黴一點的話，甚至都遇不到什麼敵軍！
隻有徐達的中路，才有與元軍正麵交戰的機會！
朱棣有一個目標——
他想以一個小卒子的身份，親自斬下一個元軍的頭顱！
“哈哈，老四，要不你來我軍前效力？”
朱橘略帶玩笑的道，
“我手底下也有一萬人！勁卒如雲，猛將如雨！”
“來我這，包你有絕佳的戰場體驗！”
勁卒如雲，猛將如雨，這八個字倒也不算是吹牛逼，他那一萬勁卒裝備精良，又作為職業軍人專門訓練了一年多，戰鬥力早已是非同一般！
至於猛將，光一個藍玉，就夠有含金量了！
“呃……”
朱棣遲疑了起來，略有幾分抗拒。
大家都是皇子，在皇宮裡雖然喊你六哥，但好歹咱兄弟是平級的。
可上了戰場，你是副元帥，我卻是你手底下一個最小最小的小嘍囉……
朱棣有點無法接受。
他寧願去一支陌生的隊伍，也不想一直被朱橘支配。
“我看可行！”
朱標忽的開口道，
“兄弟兩個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小橘子那一萬親衛，也算是比較安全的一支軍隊，老四在裡頭曆練，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不需要當馬前卒，去衝鋒陷陣。”
“父皇，我看就讓老四去小橘子的帳下吧！”
朱棣：“？？？”
自己還沒表態呢！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並沒有資格做決定。
能上戰場就已經很不錯了，敢多嗶嗶一句，老爹直接讓你滾回燕王所裡去！
有啥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