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紀還能做獵人的都有幾分本事。
他的本事就是矛術。
自從火槍在鄉村狩獵普及後,願意練習長矛狩獵的人便不多了,在這個時代還在練習長矛的無一不是獵人中的精銳、追求完美狩獵的業界精英。
大多數野獸的生命力都比人類頑強,隻要不被火槍命中要害,那麼中彈後仍有逃竄出獵人掌心的可能。而身上插著長矛還能逃出生天的動物則幾乎沒人聽說過。
熟練的長矛手甚至可以一刺截停奔跑的野豬,亦或者洞穿豹子的眼窩而不傷皮毛。
山羊胡子就是這樣一位好矛手。
克雷頓稍微瞥了他一眼,無須多言便認識到了這個事實——山羊胡子熟練的架勢和自信的表情不會說謊,那是經曆眾多勝利才能擁有的神態。
製皮師雖然曾經是人類,但姿勢已經趨近野獸,獵人過去的經驗自然也派的上用場。
“你也上去。”山羊胡子命令道。
中尉向旁邊挪了挪腳步,繞過樓梯的欄杆,眼神和劍尖始終指向製皮師。
“小心它從正門突破。”他低聲提醒老獵人。
樓梯上的槍手和一樓正門前的槍手都在裝填,而後院趕來的槍手還有擊發的機會,克雷頓不知道製皮師的智力和人類相比如何,但如果將他放在這個位置,他隻會向正門突破。
返回後院要經過狹窄的短廊,製皮師的身軀在其中幾乎沒有躲閃的空間,後院的槍手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正門的人最少,製皮師不用殺死那三個人就能闖出去。
到了室外,它就能爬到高高的屋頂上去,這些槍手用的老式火槍對它再造不成威脅了。
山羊胡子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隨後向右邁出腳步,準備堵向正門口。
兩個男人同時向右移動著,但速度和身位逐漸發生交換,克雷頓在欄杆儘頭需要後退,而老獵人則需要向右前方走,當山羊胡子挪到自己正前方的時候,克雷頓終於放下了長劍,轉頭加快腳步準備上樓,將戰鬥的事全權交給本地人處理。
然而當他的身影錯過山羊胡子身後,還在扭動掙紮著的製皮師突然不再掙紮,
那怪異手掌下,指縫間露出的純黑色眼球裡閃過一絲機械般的冷酷。
它左手單手護住臉前,像蛇又像壁虎的身體重新趴下,反關節的雙腿緊緊貼住地麵,右手的尖長五指向地麵一按,啟動速度快到幾乎讓巡邏隊員們的視野裡完全失去了它。
幾乎在一瞬間,它就撲到了山羊胡子身前。
但老獵人的反應比他的學徒們更快,意識到怪物的動向後,他手裡的短矛也預判性質地紮了過去。
山羊胡子所持的短矛是野豬矛的製式,矛頭兩側有橫向的凸耳,防止刺入獵物太深而難以拔出,使用者因此能更容易地抽出長矛進行多次穿刺攻擊。
然而這個便利的設計卻妨礙了老獵人對眼下這頭凶猛的獵物造成更深的傷害。
尖銳的金屬矛頭完整地刺入白色的堅韌肉質,但這個異化的怪物全然沒有把這個傷口、以及製造傷口的人放在眼裡,它連閃避的嘗試都沒有做,隻是在山羊胡子驚訝的眼神中堅持向前,任由矛刃在自己的身體中一割到底。
它無視了旁邊那一整排的巡邏隊員,錐子一樣的手指直直探向克雷頓的身後,而後者還沒意識到自己才是目標。
這一幕完全落入唐娜·貝略眼中。
她已顧不得隱藏,猛地抬手指向製皮師,一段咒文被她又急又尖地吟唱出來,十幾個音節幾乎濃縮成兩聲。
無形的力量在製皮師的身後爆發,將它整個向後拖去。
儘管這份力量沒能維持太久,但也給了克雷頓反應過來的機會。
樓梯上的空間不適宜躲閃,他也不容許讓戰線離唐娜這麼近。因此他轉身一個跨步向下離開樓梯,同時緊接長劍豎劈。
這一劍不僅用到了全身的力量,還有著從上至下的體重加成,即使他的力量衰退至凡人的程度也足以傷害到對方,劍刃正中製皮師的頭顱,從它的額頭一直剖到下巴,豎直的傷痕和老獵人的野豬矛從側麵劃出的狹長傷口連係起來。
垂直的劃痕交界處,白色染血、還留有彈孔的黏膩皮膚翹起了一角,露出了下方與常人無異的肉色皮膚。
“見鬼了,它還套了一層皮!”山羊胡子大喊起來。
直到現在人們才發現真相。
製皮師的體表竟包裹著一層特殊鞣製過的皮革,似乎還有某種邪惡力量的加持,這層防護擋下了聖水,還有山羊胡子和克雷頓的槍劍進攻,即使是火槍的彈丸也被它卸去了許多威力。
巡邏隊員們看到這一幕,裝填的動作都略有遲鈍。
“繼續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