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巫師控製不住自己弄出來的意外,這簡直是一種恥辱。
朱利爾斯當然有挽回的想法,但他也隻來得及想這麼一小會兒,現實便不用他再做糾結了。
那些騎手注意到了這片林子的風力異常,經過這裡時慢慢放緩了速度,其中幾個人從馬上下來向林子裡走來。
朱利爾斯已經來不及離開這裡了,他慢慢地躺倒,躲進一攤落葉裡去,祈禱這些人不要發現自己。
同時,他看見一旁的狼人沒有移動,但是握住樹乾的手微微用力將自己向上提,同時後肢踮起,身體因此顯得極為瘦長,完美地融入了樹木的陰影裡,隻是稍微轉動,就進入了那幾個走進林子裡探查的人的視覺死角,他們沒有一個發現它,哪怕他們之間最近的那位隻和狼人隔了不到五步的距離。
那幾個人裡領頭的提著馬燈,因此朱利爾斯不用法術也能看清他們的裝扮。
這些來曆不明的騎手都穿著不合身的衣服,背後背著長步槍,神色疲憊到了極點,還有難以言說的恐懼殘留,他們隻是草草地在這片空地裡看了一圈,沒有做細致的檢查便都後撤出去。
朱利爾斯聽到他們交流的聲音。
“裡麵有一片空地,看起來被開辟出來不久,顯然是人乾的,地上有兩條鐵鏈,但除此之外沒有彆的了。”
一個人失望地問:“你確定沒有彆的了?要是有伐木工在這裡作業,就該有營地在林子裡。或許我們可以借他們的床休息一會兒。”
剛才進林子的人很不樂意這麼做,情緒反常地激烈:“我們什麼也沒看到,你要是這麼想,就自己進去看吧,”
在野外的黑夜中,人類的聲音格外刺耳。
有人調停了矛盾。
“夠了,沒有營地那就繼續走。我們現在離熱沃鎮隻有兩三個小時的路程了,隻要撐到那裡,我們可以儘情的休息。”
朱利爾斯心裡揣測著他們的身份,同時關注克雷頓的動作,後者一動不動,並且氣息越來越微弱,他幾乎以為對方已經死去了,但並沒有。
那黃色狼眼中偶爾乍現的精光證明它不僅還活著,而且對於這些不速之客有著非同尋常的考量。
它似乎在考慮如何進攻他們。
但這怎麼可能?
朱利爾斯正想著這個古怪的舉動,忽然聽到那群人中又有人提問:“既然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遠,我們還要按照那個人說的去做嗎?”
另一個人反問道:“伱是什麼意思?”
“我們再往北邊走一點就可以坐船離開了,到了彆的城市,誰還知道我們?”
“然後一輩子隱姓埋名?我們現在是叛軍,通緝令的等級幾乎是最高的,按照那個大學教授說的做,至少還能獲得一個合法的新身份。”
“你信他的話,他的那些同黨不還是被王國通緝?是他們先挑起事端,讓我們也挨了罰,而且他們麵對那些苦修士時和我們一樣的損失慘重。”說這話的人極不情願地承認當前的窘迫境地。
“但他們沒動手的時候,王國情報部的人可沒認出他們來,而且他們知道怎麼把我們耳邊聽到的魔鬼呼喚停掉,這就夠了。所以彆你媽的廢話了,趕緊上馬,我們要在新的通緝令公布前走得越遠越好,如果提諾拉教授沒對我們說謊,我們在熱沃會有一個接頭人,他能幫我們擺脫追兵。”
克裡斯托弗·坎平·提諾拉?
聽到了這個熟悉的名字,朱利爾斯的呼吸稍微粗重了一點,但很快調整過來,變本加厲的壓抑呼吸。
他聽到人體壓在馬上的摩擦響動,還有馬匹不適和警惕的嘶鳴聲。
他有些擔心牲畜發現狼人,它們的嗅覺靈得很,但當他仔細感受了一下環境因素,卻發現風向正對己方有利,而狼人早就利用了這份優勢,一點不慌張地站在原地。
朱利爾斯放鬆了點,他聽到那駁雜的響聲中有人抱怨——“要不是查理斯少尉死了,那群混球不會敢向我們動手,我們為王國流汗流血,他們卻因為這詛咒而要將我們趕儘殺絕,真是群畜生!”
查理斯少尉?
第二個熟悉的名字讓朱利爾斯悚然一驚,這正是之前死於阿西娜之手的救世軍長官,也就是說這些人是救世軍的人。
這些人的腦子的確不太正常,但,薩沙市軍部開始清剿這些人了?
這好像也沒有必要吧?
“蠢貨,那和我們聽到的聲音沒關係,至少不完全是這個原因。他們判我們有罪正是因為那些人和賴敏中士說了話,他們懷疑我們加入了那些人.哼,現在就如他們所願!”
一想到克裡斯托弗過去的劣跡,朱利爾斯頓時有所明悟,這群逃兵的遭遇或許與克裡斯托弗牽涉的末日追尋者教派有關。
那些教徒相信末日即將來臨,必須在此之前做好一切度過災難的準備,為此做出過種種癲狂錯亂的舉動,其中包括但不限於襲擊軍隊、在教堂附近傳教、為了讓他人相信末日將近而故意製造災難等行為,因此在各國都遭到通緝。
熱沃有他們的接頭人,那會是誰?
他還想聽下去,好找出更多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觀點,但這些騎手不再說話,他們要重新啟程了。
狼人終於有了動靜,它的身軀從樹後斜斜探出,隻用一隻手握住樹乾維持人立姿勢的平衡,而騎手們沒有一個回頭。
這不是一個巧合,這些逃兵都已經很累了,他們的人數比馬的數量還多些,十來匹馬上擠了快二十個人,不少馬還沒有上鞍就牽出來了,因此兩人一乘的靠後者必須緊緊抓住前麵的人固定身體,還有一隻手要騰出來拿武器,轉身回頭對於他們來說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像這樣臃腫疲憊的隊伍,即使知道危險要提前做出防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狼人在樹後盯著他們。
這一刻,它不像是狼,更像是蛇。
那枯瘦的黑色身軀幾乎被抽空了精氣,毛皮下的骨骼突出,能讓人看到骨骼的輪廓,姿態和神情都給人以冷戾糾纏、過分陰險的既視感。即使朱利爾斯看不到它的正麵,也能感受到那滿溢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