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暢所欲言。”諾裡斯鼓勵地說。
“我想知道你們的家人如何看待你們的苦惱。”阿爾伯特鄭重地問“這個議題是因為你們找不到解決心靈上的問題而出現的。我是說,通常,我在遇到麻煩時都會先考慮家人的意見,哪怕他們不能解答,隻是和他們說說話都能讓我好受些,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他的言語的確切中要害,克雷頓不禁舔著嘴唇,而諾裡斯的瞳孔則有些偏移。
“你們都有家人,是吧?”阿爾伯特不確定地問。
“咳嗯,兩個女人”克雷頓說,聲音從含糊變得清晰“我不是說女人不夠聰明,隻要接受了教育,誰都可以變得聰明,但她們在這件事上沒法幫到我什麼。我兄長的遺孀呢,她是一個忠實的白教徒,信仰這個東西讓她不去考慮這些問題。”
“而她的女兒,我的侄女呢,則是個奇怪的小家夥”他停頓了一下,描述那個女孩“她實際上和我有些像,非常具有冒險精神。我們就像兩個賭徒,假如自己離不開賭場,卻還要勸對方不要賭,這肯定是沒有結果的。”
他說完,諾裡斯也看不出悲喜地開口“正是我的家人將我推動到這一步。現在讓我們回歸正題吧。”
阿爾伯特握著咖啡杯用了點時間斟酌,左右這裡沒有其他聽眾,他便自由詢問他們關於宗教的印象。
“我先聲明我自己的情況,我相信天父的存在,並且我認為他隻在我的生前和死後出現,所以我平時不考慮和他見麵時要說什麼。”
“我相信有那麼一位創世神存在,但我覺得他不管事。”克雷頓說。“至於白教,我覺得他們隻是一群特彆的巫師罷了。”
阿爾伯特反而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巫師?”
克雷頓搓著手指“就是奇跡、靈修、心靈之光”
白教其實一直沒有對普通人隱瞞這些東西,甚至可以說在努力宣傳,務必要讓他們看到這些東西。隻是因為缺乏天賦和靈感,普通人要做足準備,用冥想和香薰放大自己的精神感官才能勉強感應到它們的存在。
阿爾伯特沒有體驗過這些東西,他茫然以對。
諾裡斯身前的盤子裡放著塊夾厚牛肉的三明治,還有兩根熏香腸,它們至今完好無損“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神明和宿命都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那麼也許你會願意多做些好事,好在死後換取回報。”克雷頓的三明治在不斷消失。
“我試過,但無論如何都會傷害到彆人,所以我才相信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也許你可以詳細講講這件事。”
“我隻能說萬裡挑一的高尚者在遇到這樣的困境時也要麵露愁容,不知道何為正確,而像我這樣的人更是要不知所措。”
克雷頓已經結束戰鬥,他用咖啡清洗了喉嚨“彆這樣,諾裡斯,你的嘴巴不是租來的,不要吝惜說話,”
諾裡斯的表情鮮活了些“狗屎!克雷頓,你非得聽我的傷心事嗎?”
“如果和我們現在的話題有關,那我就非聽不可。”
黑發的大富翁歎了口氣“好吧,那我現在舉個簡單的例子,倘若你們現在在沙漠裡看到兩個快要渴死的人,而你們隨身攜帶的水隻夠救活其中的一個,那麼你們會怎樣選擇?”
“我認識的那一個。”克雷頓回答得毫不猶豫。“如果我都不認識,那我就把水平分給他們,讓他們能再堅持一會兒,沒準他們再多走一點路,就能看到另一個帶著水的人。”
阿爾伯特則更慎重一些“我想我會審視他們的生平,再選擇讓更好的人活下來。”
“那麼你呢,你怎麼選?”克雷頓問出題人。
“看來我們的想法都不一樣。”諾裡斯這次的歎氣蘊含更多情緒“我隻知道他們同樣可憐,生存需求同樣迫在眉睫,而我能做到的事卻十分有限。”
“從你們的角度來看,這是在選擇讓誰活下去,但對我來說,就是在選擇讓誰死。”
“而無論我是否做出選擇,都至少會有一個人死去,假使我視而不見,他們就都會死,我沒有動手,是自然殺了他們。那麼,當這種事在我麵前反複出現,而作為一個卑微的個體難以影響大局,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逝去,我的心靈自然也會開始麻木,篤信一些你們可能不相信的事物存在。”
“你把自己放的太高了。”克雷頓說,他絕不同意這種看法“我們不是救世主,拯救他人不是我們的義務。”
如果說有誰要為這個社會負責,那就隻有收稅的那群家夥。
諾裡斯點點頭“是的,所以我現在也想明白了,即使我不處於這個位置,也會有彆人來占據這個位置,然後發生同樣的事,繼續選擇,或者忽視。生物學管這個位置叫什麼?我記得它有個特彆的名稱。”
“生態位。”克雷頓回答。
“不錯,既然如此,我就該學會忽視,順從這也許是自然,也許是宿命的存在,享受自己有限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