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品一放下筷子，說道：“秦科老弟，咱倆共事這麼久，說實話，我認為我還是了解你的。海源太小，相對閉塞，你的誌向絕不是一輩子就留在這裡。我比你年長幾歲，家在這裡，有老婆孩子，瞻前顧後，已經沒有走出去的動力了。你和我不一樣，你現在單身一個，走出去，很容易。”
“A公司產品單一，將來的市場不會有太大的增長空間，除非有新的產品出來，但我現在看不到這樣的前景。在電話交換技術上，你已經觸摸到技術的天花板了，不會有更大的提升空間。即使你繼續在A公司乾下去，最多也就是被提拔到我現在的職位，沒有多大意思。你現在又要被局限於西南地區，那不就像劉備在西蜀，偏安一隅了嗎？”
“以前，我不放你去跑市場，不是因為你的能力不行，而是考慮從技術轉市場很容易，但從市場再轉到技術很難。隻要技術過硬，再去做市場，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通信技術的發展日新月異，互聯網的大潮已經風起雲湧了。固網技術的發展到頭了，移動通信技術一定是未來的主流，會迭代更新，一直向前。”
周品一借著酒興，推心置腹地跟秦科說個不停：“秦科你很聰明，在不久的將來，我對你做出的任何決定，都不會感到意外。我覺得你心裡其實已經早有決定了，隻不過是想在我這裡再求證一番而已，所以，我的看法已經不重要了。來，喝酒。”周品一又舉起了酒杯。
“知我秦科者，周總也。我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周總，謝謝您。來，乾杯。”秦科聽著周品一的肺腑之言，很是感動，也舉起了杯子，說道。
一瓶52度的五糧液被喝光了，周品一喝了有六兩，秦科喝了有四兩。看秦科又盯著另一瓶，周品一趕緊把酒藏進包裡，說道：“這可是你送給我的，我要帶回家自己喝。”
秦科哈哈大笑。
(三)
為了應對市場上突發的技術問題，A公司安排技術人員必須7x24小時值班。
跟周品一告彆後，秦科回到公司技術部值班室。他讓值班的工程師先去睡覺，自己替他值幾個小時的班，之後會去叫醒他。
值班工程師休息去了，時間也七點半多了，秦科等不及跟邊小琪約定的十點鐘，馬上撥向西州邊小琪的家裡。
邊小琪今天一下班就回到家裡，吃完晚飯後，哪裡也不去。
她先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用小楷把秦科今天給她作的《憶秦娥》，在她專門購買的宣紙上謄寫下來。書桌上摞起的宣紙上都是這段時間秦科和她作的詩詞，她一張一張翻閱著，仿佛看到了秦科的身影。她輕聲朗讀著，臉頰情不自禁地發燒起來。看牆上的石英鐘，才剛過7點，她坐不住了，下樓走進客廳。
蔣蘇梅和邊國寧正坐在客廳裡看《新聞聯播》，見邊小琪不坐下來，隻是在客廳裡來回走動，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情。她一般這個時間不會呆在家裡，即使在家裡，也隻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不會到客廳看電視。
蔣蘇梅忍不住了。說道：“小琪，你在轉悠什麼呢？”
“媽，我沒事，來陪陪您和我爸。”她表情自然地說道。
“太陽今天從西邊出來了嗎？我女兒還知道來陪我，我受寵若驚啊！”邊國寧誇張地說道。
看邊小琪不時地望向客廳角落的電話機，蔣蘇梅猜到了她的心思，笑道：“小琪，你是在等電話？誰的電話？沈菁的？不對，是不是在等小秦的電話？”
邊小琪坐到蔣蘇梅的身邊，抱著她的胳膊，紅著臉說道：“媽，您就好好看電視吧。”
“我和你爸七點半就出去散步。”蔣蘇梅笑道。
兩位教授相攜走出家門後，邊小琪把電視關閉，客廳立刻恢複了寧靜，隻有角落裡落地鐘的指針還在‘噠噠噠噠’不知疲倦地走著。她盯著鐘針，希望它能快點轉到十點，可鐘針始終以不變的節奏，在慢慢地轉著。
她惱自己沒有耐心，更惱秦科非要等到十點。他為什麼不能早一點打電話過來？他難道不想她？正在她心煩意亂、胡思亂想的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她飛一般地奔向電話機，迅速拿起話筒。
“請問這是邊國寧教授家嗎？”她熟悉的聲音從遙遠處傳來，但她沒有吱聲。
“請問這是蔣蘇梅教授家嗎？”沒有聽見應答，秦科又問道。
“請問這是邊小琪同學家嗎？”還是沒有應答，秦科有點懵了。他覺得電話號碼沒有錯，又問道。
“喂！喂！”秦科有些急了。
怕秦科放電話，邊小琪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小琪，你剛才怎麼不說話？”秦科焦急地問道。
“誰叫你這麼晚才來電話？”邊小琪故做生氣狀。
“小琪，這才剛過了七點半，離十點還早著呢。”秦科鬆了一口氣，笑道。
“誰說非得等到十點啊？你不知道人家在等你嗎？”邊小琪撒嬌起來。
“我知道啊，所以，就早早打過來了。我也想你。”秦科說道。
“你現在哪裡？吃飯了嗎？”邊小琪關心道。
“我現在公司技術支持值班室。我剛和周總吃完飯。這裡打電話免費，不怕時間長。”秦科說道。
“你一回去就值班，累不累？隻有你一個人嗎？”邊小琪問道。
“我不累。我是以值班的名義，專門來給你打電話。值班工程師被我攆去休息了，咱倆可以隨便說。對了，你今天過得好嗎？”秦科說道。
“不好。”邊小琪說道。
“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秦科馬上關心地問道。
“我今天什麼也不想乾，光在那裡想你了。”邊小琪害羞地小聲說道。
“哈哈，你不要茶不思，飯不想，要規律自己。”秦科笑著說道。
“不許笑。你今天都乾什麼了？”邊小琪問道
秦科便把今天下午跟高玉閣和晚上跟周品一談話的內容說了出來。
“你是怎麼想的？”邊小琪急切地問道。
“小琪，我們倆在武侯祠前定下的計劃，不會變。”秦科說道。
“我支持你。下一步你到哪裡，我就到哪裡。我不想再跟你分開了，這太折磨人了。”邊小琪說道。
不知不覺兩個人就通話了一個小時，蔣蘇梅和邊國寧進了家門，邊小琪都沒有注意到。看她一會兒大聲，一會兒小聲，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害羞，老兩口也沒有去打擾她，悄悄地走進了臥室。
“看樣子小琪真喜歡小秦啊！”邊國寧說道。
“是啊！我們的女兒何曾這麼多愁善感過？”蔣蘇梅有同感。
“秦科，你有周品一這樣的朋友，真好。”邊小琪說道。
“小琪，周總真了解並理解我。有他這樣的朋友，也是我的幸運。”秦科說道。
“比我還好？”邊小琪說道。
“小琪，他哪能跟你比？你才是我最牽腸掛肚的人。對了，明天我得出差晉省，需要一個星期。”秦科說道。
“你又撈不著休息了，彆累壞了。”邊小琪心疼地說道。
“誰叫我這麼能乾呢？沒事，反正我在海源也是一個人，出差中給你打電話更方便。我要找機會再去西州，肯定會有機會的。想到你，我就覺得有使不完的乾勁。”秦科意氣風發地說道。
“我也想你，我怕今天晚上睡不著了。”邊小琪柔聲說道。
“我一定要睡著。我想在夢裡，夢見你的身影，夢見你的嬌容。”秦科笑道。
“我要你哄我睡覺。”邊小琪覺得臉頰發燒了。
“小琪，我這裡的月亮又圓又亮，你那邊呢？”秦科問道。
邊小琪看向窗外，說道：“我這裡也是又大又圓。”
“小琪，我寫首詩給你，你念著，一定能入睡：忽在東西各一方，夜風又起動牽腸。倚天明月情知我，今夜同輝照兩鄉。”秦科深情地念著。
“我好喜歡。我也有一首詩給你：又到中天月滿時，計辰不寐暗傾遲。牽心已借西風送，你在家鄉可有知？”邊小琪也動情地念著。
“大才女，我太喜歡你了。我一定能知道。”秦科高興地說道。
倆人卿卿我我地又說了一個多小時，才依依不舍地放下電話。
邊小琪關了客廳的燈，躡手躡腳地進了自己房間，趕緊又把剛才的兩首詩寫了下來，又沉浸在甜蜜裡。
蔣蘇梅敲門進來了。
“媽，您和我爸剛剛散步回來？”邊小琪問道。
“傻丫頭，我們早就回來了。”蔣蘇梅看著滿麵紅光的女兒，笑著說道。
“明天我叫電話局來給你房間安裝一個分機，省得你在客廳裡來回轉悠了。”蔣蔣蘇梅疼愛地看著她，說道。
邊小琪以前怕被打擾，堅決反對在自己的房間安裝電話分機，聽了蔣蘇梅的話，高興地說道：“老媽，還是您想得周到。”
蔣蘇梅讀著她在宣紙上剛剛寫完的詩，笑道：“我真擔心以後我們家的電話線會被燒斷了。”
“媽，您又取笑我了。”邊小琪羞澀地把頭埋進了蔣蘇梅的懷裡。
西州，月華如水，邊小琪安恬入夢。
海源，蛩聲悠悠，秦科卻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