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為了除掉她?
祝語妺不再往下想。
她隻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生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之中。
她所信任的,所依賴的,所敬愛的,或許,都是假的。
或許是她的表情太過古怪,或許是看到了她忍不住顫抖的手。
祝景臣想將她手中的卷宗拿回來,而她卻因為剛剛翻湧的情緒對周圍環境格外敏銳,將紙頁猛地抽回
她看著眼前的祝景臣,眼中還有血絲,即使是這個她一手從亂葬崗裡救回來的少年,這個對她言聽計從,百依百順的弟弟。
她依舊沒有將心中的猜測說出口。
她不能說。
她現在,還不能說。
她還需要祝景臣。
她還需要他的手,去做其他事情。
即便,他也是這盤棋中的一顆棋子。
即便,他也有可能,是她要對付的人。
但現在,她隻能選擇相信他。
至少,表麵上,她要相信他。
祝語妺緩緩起身,理了理衣袖,仿佛剛才那番驚心動魄的思緒,從未發生過。
她看向祝景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走吧,去祝家。”
祝景臣應了一聲,默默地跟在祝語妺身後,眼神複雜難辨。
馬車轆轆,駛向祝府。
還未到正門,便見一頂軟轎匆匆而來,轎簾掀起,露出宋雲長那張保養得宜卻難掩疲憊的臉。
“語妺,”宋雲長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疏離,“你父親病重,你……去看看他吧。”
祝語妺注意到,宋雲長甚至沒有看祝景臣一眼,仿佛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隨從。她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好。”
下了馬車,祝秦,祝語柔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個被寵壞了的紈絝子弟,正站在一旁,眼神閃爍,不敢直視祝語妺。
“姐姐。”他低低喚了一聲,聲音裡帶著一絲畏懼。
祝語妺點點頭,算是回應,然後對祝景臣說:“你隨我一同進去。”
祝景臣頷首,緊隨其後。
祝府內,一片愁雲慘淡。
下人們來來往往,卻都噤若寒蟬,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祝語妺一路穿過回廊,來到祝安山的臥房。
房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夾雜著一股腐朽的氣息。
祝安山躺在床上,形容枯槁,氣息奄奄,曾經威嚴的祝家家主,如今卻隻剩下一副空殼。
他看到祝語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卻並未開口,而是看向了祝景臣。
“景臣,”祝安山的聲音沙啞而虛弱,“你……很好。以後……祝家……需要你……你要……更上一層樓……”
祝安山的話還未說完,便劇烈地咳嗽起來,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一般。
祝語妺看著他,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父親,您好好休息,這些話,等您身體好些了再說。”祝語妺淡淡開口,打斷了祝安山的話,然後轉向祝景臣,“景臣,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單獨和父親說。”
祝景臣深深地看了祝語妺一眼,沒有說話,默默退了出去。
祝安山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祝語妺細心地聽到了祝景臣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你們都退下,我有要事與老爺商議。”祝語妺冷冷地掃了一眼房內的侍女和仆人,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眾人不敢違抗,紛紛退了出去,並輕輕關上了房門。
房間裡,隻剩下祝語妺和祝安山。
“父親,您一直都知道,我不是祝家的女兒,對嗎?”
她沒有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
祝安山聞言,渾身一震,原本渾濁的雙眼,陡然睜大。
他死死地盯著祝語妺,眼中充滿了震驚和憤怒。
“你……你胡說什麼!”
他厲聲喝道,聲音卻因為虛弱而顯得有些顫抖。
祝語妺冷笑一聲,繼續說道:“父親,您不必再裝了,我都知道了。我是柳守拙的孩子,對不對?”
她故意詐他,語氣篤定,仿佛已經掌握了所有的真相。
祝安山臉色瞬間慘白,如同見了鬼一般,“你……你胡說!”他厲聲喝道,聲音卻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
他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因為太過虛弱,又重重地跌回了床上。
他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祝語妺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她猜對了。
她真的不是祝家的女兒。
她真的是柳守拙,那個被太後害死的皇後的孩子。
“我是不是胡說,您心裡最清楚。”祝語妺冷冷地看著他,“當年,您為了讓祝家更上一層樓,不惜與太後合謀,狸貓換太子,將我與宋雲長的孩子調換。
您以為,這樣就可以掌控我,讓我成為祝家的一顆棋子,任您擺布?”
“你……你……”祝安山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祝語妺,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沒想到,祝語妺竟然知道了真相!
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如此直接地攤牌!
“可那又如何?”
祝安山突然抬高了聲音,眼中閃過一絲瘋狂。
“我養了你十幾年!我將你撫養成人!教你讀書識字,教你權謀算計!”
“我對你的養育之恩,難道還比不上那虛無縹緲的血緣之情嗎?!”
他試圖用親情來綁架祝語妺,用所謂的養育之恩來掩蓋他犯下的罪孽。
她冷冷一笑,眼中充滿了嘲諷和鄙夷。
“養育之恩?父親,您可真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您養我,不過是為了利用我,將我當成您手中的一枚棋子,用來對付柳家,!”
“您以為,我真的會感激您嗎?
“您錯了!我恨不得將您千刀萬剮!”
祝語妺的聲音,冰冷而決絕,沒有絲毫感情。
祝安山被祝語妺的話,噎得啞口無言。
他看著祝語妺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心中充滿了恐懼。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精心策劃的一切,都完了。
祝語妺看著他那副驚恐的模樣,心中沒有絲毫憐憫。
她緩緩靠近祝安山,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父親,您放心,看在您養育我多年的份上,我會給您留個全屍。”
她的聲音,輕柔而陰冷,如同來自地獄的魔鬼。
祝安山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他想要掙紮,想要呼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然後,徹底沒了動靜。
祝語妺站起身來,看著祝安山那張死不瞑目的臉,眼中沒有一絲憐憫。
她緩緩走到門邊,推開房門。
不遠處,祝景臣正靜靜地站在那裡,似乎一直在等她。
看她出來,祝景臣連忙上前。
祝語妺看著他,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父親……父親他……走了。”她哽咽著說道,聲音顫抖得厲害。
然後,她身體一軟,直接倒在了祝景臣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