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無情,刻不容緩!
應張洞知府的懇求,鎮南將軍和顧玉偏將帶領荊南統製司全體將士奔赴抗洪搶險第一線。
他們與招募來的六千多位民工一起,吃在堤壩,睡在堤壩,日夜擔土擔石。他們的褲腿裹滿了海巴,衣背濕透了汗水。但他們全然不顧。他們隻知道,自己多擔一擔土石到堤壩上,堤壩便多一份安全。
提壩加厚加高了。
洶湧澎湃的洪峰來了,堤壩安然無恙。洪峰終於過去了,眾人歡天喜地。
夜裡,江麵上升起了一輪紅月。
可一片片飄飛的雲塊像一片片令人寒心的烏布,時而把月兒整個兒地遮住,時而又讓她露出了半張誘人的紅臉,仿佛一個害羞的女子,拿著一把葵葉扇半遮半掩著自己。
在江邊的蘆葦蕩裡,勞累了一天的民工和將士們躺在帳篷裡睡著了。他們戰勝了洪水,也該好好睡個好覺啦!明天民工們便回家去了。荊南統製司的三千多位將士也要返回駐地進行休整。此時,荊南地區的兩位最高軍政長官──鎮南將軍和張知府已經對除險加固後的江堤進行全麵安全檢查,正在往回走。
張洞舉著一把火把在前麵引路。由於走的路程有些長,一襲緋色官袍已被汗水濕透,可他依然頭也不轉地在前麵走著,腳步不緊不慢。
他的小書童張德卻舉著火把跟在鎮南將軍和顧玉偏將的身後,嘴裡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不知說什麼笑話,逗得鎮南將軍和顧玉編將笑出了聲。顯然,在抗洪搶險的這段時間裡,這個小家夥已經與兩位將軍混熟了。
顧玉編將回頭向小書童問道:“張德,你跟隨張大人多久啦?”
張德口齒流利地說道:“我六歲那年陪老爺進京考狀元,今年我十四歲了,跟隨老爺八年了。”
顧玉偏將又轉頭問道:“張德,晚上我經常看見你們帳蓬燈火通宵,你家老爺在忙什麼呀?”
張德說道:“他呀?一回到帳蓬便呼呼大睡,睡得像死豬一樣沉,怎麼喚都喚不醒.。”
顧玉偏將問道:“你們睡覺也燈火通宵嗎?”
張德說道:“我和州役正在洗老爺換下來的臟官袍!我家老爺的官袍真難洗,沾滿汗漬和泥巴,下雨天要烘才乾。我們必須在夜裡烘乾,這樣老爺第二天早上才有乾淨官袍穿著出門。”
顧玉偏將說道:“難為你們了!這是工地,不用登堂辦案,不需要每天都穿官袍的。”
小書童激動地說道:“誰說不是呢?平時我家老爺也穿微服出門過。可自從上次微服到江邊弄得一身狼狽不堪的泥巴回來之後,就再也不敢著微服出門了!”
鎮南將軍笑著說道:“張德,這事要賴就賴這位顧玉偏將軍,上次你們老爺微服出行時被我們這位偏將軍當做奸細給抓了起來。”
顧玉偏將道:“鎮南將軍,這事兒您不能賴我!他長得那個模樣,又沒有穿官袍,誰看了會相信他是個好人呢?”張知府長相其實很討喜。
小書童恍然大悟道:“原來害得我和州役夜夜烘烤官袍的罪魁禍首是這位顧將軍!”
顧玉偏將無言。
張知府在前麵遠遠地聽到後麵三人正在議論自己,腳步不覺也慢了下來。
在這次抗洪搶險的過程中,張洞對鎮南將軍和顧玉偏將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他倆都是好人!明天就要各奔東西了,張洞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戀戀不舍的情結。
張洞是前科文狀元,才華橫溢,風流倜儻。他有個外號叫“看人入骨”。在蘆葦蕩訓練場的那一天,雖然顧玉偏將是在場地上策馬遊動,穿梭來往於眾騎之中,可張洞一眼就看出他是個娘兒們。回來之後,這個娘兒們的俊美容貌尤其是那英氣十足的眉眼一直困擾著他,常常讓他夜不能寐。
在抗洪搶險的工地上,張洞又發現鎮南將軍也是一個娘兒的。
本朝的新科武狀元是一名女子!這讓張洞驚異萬分。
按照本朝的刑律,這是欺君大罪,當珠九族。張洞一直納悶:“這兩位娘兒們為何女扮男裝混入軍營之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這馬腳萬一暴露……”張知府不敢往下想。
前段時間張洞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抗洪搶險事務上,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對魯鴻通判去追查北真幾十個將士在荊南地區失蹤之事似乎也忘得一乾二淨。直到前幾天,洪峰過去了,這件事又在腦海中縈繞。他尋找了一個適當的機會把魯通判的推測同鎮南將軍和顧玉偏將說了。
顧玉偏將聽罷,冷笑地問道:“張大人,您說這事荒唐嗎?”
張洞反問道:“何有荒唐?”
顧玉偏將說道:“南漢的通判放著自己的同胞被北真人燒殺擄掠之事不問不聞,倒是替罪惡的侵略者查案,您說這事荒唐不荒唐呢?”
張知府噤若寒蟬。
鎮南將軍聽罷臉色如常。隻見蕭歸沐用那雙不怒自威的大眼睛盯著張洞問道:“請問張太守,那些無惡無做的北真‘劫匪’該不該死呢?”
強洞神情疑重,半晌,輕聲說道:“他們確實該死!”
鎮南將軍笑道:“張大人說得對!假如這事是本將軍和顧玉編將乾的,您會向朝廷告發我們嗎?”
張洞緩緩地說道:“這個請兩位將軍放心,我張洞不是小人!但下官也提醒兩位將一下,凡事小心為妙,況且魯鴻那家夥可不是個好人。”
鎮南將軍用警覺的表情說道:“謝謝張大人的提醒!不過,本將軍剛才所說是‘假如’,您怎麼真的把我倆當成嫌疑人了呢?”
張洞連忙拱手施禮道:“不敢不敢!下官剛才所說的也是‘假如’呢”
……
張洞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下嘻嘻笑道:“這兩個娘兒們真讓人佩服致極!”他說出了口。
小書童張德雖然走在鎮南將軍和顧玉偏將的身後,但對前麵主人的一舉一動都全神貫注。聽到老爺的喃喃自言聲,連忙跑上前來問道:“老爺,有何吩咐?”
“吩咐?”張洞驚醒,“是的,老爺我有吩咐。你小子快去咱們的帳蓬把我從家裡帶來的三瓶好酒拿來。”
“好的。”小書童舉著火把去了。
張洞停止了腳步,等待鎮南將軍和顧玉偏將跟上。他倆跟了上來,張洞回頭說道:“咱們走了這麼長的路程也累了,一起到前麵那個大石平台歇歇腳再走吧?”
鎮南將軍說道:“悉聽尊便。”
此時,紅月已經衝破了烏雲,露出驕容。江水,江堤,都被月光染成銀灰色。
鎮南將軍、顧玉編將和張調知府分彆坐在石平台的三塊大石頭上。張洞熄滅了火把。三人都抬頭看著天邊懸掛著的紅月。由於江麵彌漫著霧氣,紅月似手比平時大了很多。
張太守無話找話說,向鎮南將軍說道:“這些天兩位將軍辛苦啦!下官非常感謝荊南統製司的三千多位將士。說實話,如果沒有你們的大力支援,恐怕這堤壩早就保不住啦!”
月光下,鎮南將軍的那雙大眼睛睜得更大,說道:“張大人過獎啦!要說你的州府招募來的六千多位父老鄉親更是功不可沒!說實話,如果沒有這些父老鄉親,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張洞發現,鎮南將軍每次說話總是把“民工”兩字改成“父老鄉親”。
“張大人,”顧玉偏將明顯停頓一下,她坐的那塊大石頭與張洞坐的比鎮南將軍的遠得好多,她站了起來,“張大人,明天咱們就各奔東西了。於此,末將為上次在蘆葦蕩的魯莽行為向太守大人道歉!希望太守大人原諒!”說完,向張洞彎腰拱手。
張洞站了起來:“慢著!”
顧玉偏將一愣,問道:“大人還想咋的?”張洞走了近來,“你說一句道歉就完啦?沒那麼客易!”
顧玉偏將誠肯地說道:“我可以單腿跪下道歉……”
張洞說道:“那倒是不必要!”
顧玉偏將問道:“那大人您說怎樣才肯擺休?”
張洞狡黠一笑:“本府的條件上次已經向鎮南將軍呈報啦!”他看著鎮南將軍笑眯眯。
顧玉偏將恍然地“哦”了一聲:“您說是要陪您喝一碗酒是嗎?……沒問題!可是這裡沒有酒,隻好等下次了!”
“誰說沒有酒啊?”小子童張德一手提著酒瓶,一手提著一隻食盒,沿著堤壩向大石平台走來。
鎮南將軍和顧玉偏將同時說道:“原來張太守早有預謀!──也不是個好人!”張洞看著他們依然笑眯眯。
這場喝酒,三人一人一瓶,都喝光了。在喝酒的過程中,鎮南將軍問張知府娶老婆否,張調說娶了,可病逝了,至今尚未續弦。
鎮南將軍說道:“張太守,我們這位顧玉偏將有一個龍鳳胎妹妹叫顧玉茹,至今未嫁,您想娶地做老婆嗎?”
張洞記住顧玉偏將軍的妹妹叫顧玉茹!張洞心知肚明地說道:“請問顧玉兄弟,令妹的長相有你一半的俊美好看嗎?”他看著顧玉茹問顧玉茹。
顧玉茹說道:“這個嘛……”
鎮南將軍說道:“他們是雙胞胎,長相一模一樣!”
張洞高興地說道:“那太好啦!隻怕令妹看不上下官……”張洞心裡說道隻要你看上就好。
鎮南將軍用胳膊肘輕輕地捅了顧玉茹一下:“令妹看得上張大人嗎?”
顧玉偏將紅著臉說道:“張大人,我是她的哥哥,妹妹的婚事由哥哥我做主……”
鎮南將軍端起酒碗向張洞問道:“張太守,這門婚事就這樣定了嗎?”
張洞看了看顧玉茹,說道:“隻要顧玉將軍同意讓他妹妹顧玉茹嫁給我,這門婚事算是定啦!”
鎮南將軍兩眼瞪著張洞,說道:“那麼,張太守,你還不快上前來敬你大舅哥顧玉將軍一碗酒更待何時啊?”
張洞非常機敏。他連忙端起自己的酒碗向顧玉茹的酒碗碰去,說道:“謝謝大舅哥!”
鎮南將軍又說道:“張太守,這門婚事應該交換一些訂情物才算。”
張洞從懷裡掏出一對玉鐲,對顧玉茹說道:“顧玉將軍,這是我母親留給她老人家的未來兒媳婦的,請你轉給令妹做為定情信物。”顧玉茹收了。
鎮南將軍又向顧玉茹問道:“顧玉偏將,令妹顧玉茹給張大守的訂情物在哪裡呀?快拿出來。”
顧玉茹摘下係在腰間的婁氏寶劍,對張洞說道:“張太守,這是我娘留給我妹妹顧玉茹的寶劍,顧玉便代替妹妹轉送給張大人。”說著雙手捧上。
張洞雙手接過寶劍,深情地看了顧玉落一眼,說道:“謝謝大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