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風聲呼嘯。
“君子六藝的考核?將其中的一項格律殿試,改到那神川詩會的會前詩比?”
蕭寧眯著眼睛,靜靜打量著那鬼頭鬼腦的孟如秋,重複了一遍他身後,那個不太起眼的朝臣的提議,眸光微量,似有所思。
剛剛這等話,孟如秋自己自然不能提。
因此,隻能找一些暗子——某些看起來跟孟黨無關的朝臣。
隻有這樣,這般勸說蕭寧答應的可能才會更大。
短短幾秒之後,他的目光已然恢複了清明。
這個提議,明顯就是個圈套,一早霍綱就通知了自己。
當然了,就算沒有霍綱。
隻要不是傻子,一眼也能看出來。
不過。
這次,蕭寧決定,要答應對方這個明眼人都能識破的圈套。
原因很簡單。
儘管說,這件事於自己而言,答應孟黨像是中了圈套。
可在這件事的更深處,自己答應了孟黨,此事的發展才會對自己更有利!
在那朝臣身前。
孟如秋略顯緊張,看起來是有些許擔心。
想來,是害怕蕭寧會就那朝臣的這般提議,提出來某些讓其難以反駁的推脫說辭。
這可是他們給予厚望、為數不多的不動刀兵取天下的機會了啊!
當蕭寧重複之時,他的呼吸都跟著急促了起來。
“是啊陛下!您想想,那會前詩比,是何等的盛會啊?這君子六藝的殿試,原本就是為了讓陛下向世人證明,自己並非傳言中的那般紈絝!”
“陛下若是想要證明自己,還是在那等場合,信服力更高些啊!在臣看來,這可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啊!”
“陛下試想一下,若是能在這等詩會中揚名,那是一番何等的光景啊!”
好在。
那朝臣說話時很是自然,且說的那所謂的美好光景天花亂墜,不似作偽,才讓孟如秋鬆了口氣。
清流們聽著這話,麵目玩味,笑眯眯的打量著那孟如秋,如同看小醜一般。
切,這孟如秋不會就這點手段了吧!
這番話語,就算是騙騙小孩子,人家怕是都不會相信吧。
還拿什麼說服力說事,就算你找了一顆暗子來忽悠,你是當那新皇傻麼?
再說了。
這會前詩比是什麼等級的詩會啊?
那新皇就算是再紈絝,也總得有些自知之明吧。
他總不至於還能天真的覺得,自己那等寫蛤蟆的水平,能在這般詩會中揚名吧!
霍綱、許居正等人皆是一臉的自信。
畢竟。
這件事他們早就通知了蕭寧,告知了蕭寧這就是個圈套。
再說了,但凡蕭寧有些自知之明,也都不至於被這等低級的說辭騙到。
所以。
他們完全不擔心,這等圈套這等說辭,蕭寧還能中招。
郭儀也是同樣的反應。
在昨晚,他就未雨綢繆,囑咐過蕭寧了。
有關於君子六藝的事情,不要答應,連殿試也不答應,想要解決這件事,就隻有一個字,拖!
然後等著清流救場就好了。
再加上如今,蕭寧在朝臣之中,也有了些許的支持度。
現在他想要拖住這件事情更簡單了。
對於大局,郭儀全然不擔心。
隻是。
當這本來都已經吃下了定心丸的三人,看見了蕭寧那副躍躍欲試的表情時。
聯想到之前,蕭寧不按套路出牌的那番舉動。
三人沒來由的慌了起來。
蕭寧臉上這會,並看不出太多的細節。
可是!
他們就是有一種莫名的預感!
三人心中頓時一慌,暗道不妙!
隻能說。
蕭寧的做法,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
當那麼絲絲慌亂,出現在三人的心中時。
蕭寧的下句話說出,直接讓這三人的臉都綠了,一個個再也坐不住了。
麵對那朝臣所謂“為了陛下著想”的提議,蕭寧僅僅思索了片刻,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把自己之前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開口便道:
“嗯,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若是可以的話,那就這樣辦吧!”
此話一出,滿堂朝臣都愣在了原地。
他們顯然沒有想到,事情會這般發展。
這!
陛下到底想乾什麼啊?
明知道這是個圈套。
明知道君子六藝的考核,隻要拖下去,就算不能名正言順的繼位,就算得不到天下人的支持。
可至少,依舊可以暫且與孟黨僵持著,繼續坐在皇位之上。
待到那穆起章平定了叛亂,孟黨就再也掀不起什麼波瀾。
可是?
他一旦答應了,最終考核不過。
迎接他的,就隻有一個下場,被趕下皇位。
如此一來。
孟黨靠著禮部的論禮等,再次卷土重來。
沒有了蕭寧這個正統在此維持著平衡,一切豈不是就全部前功儘棄了?
陛下明明知道這一切的利害的啊。
自己一行人甚至在此之前,還提前向其打了招呼。
更何況,這會前詩比是什麼水平的詩會?陛下能沒數麼?
可是,就是在這等情況下,蕭寧還是中計了,還是答應了?
???
!!!
清流們傻眼了。
郭儀快要瘋了。
就連那些中立的朝臣們,都抓狂了!
這位新皇到底是想乾什麼啊?
就連一向都覺得,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躲過自己眼睛的荀直,這下都跟著皺起了眉頭。
他顯然同樣沒有想到,事情會這般發展。
在他心裡,蕭寧顯然不是那般蠢人啊。
這件事情,根本不像是蕭寧能做出來的啊!
蕭寧竟然能夠如此痛快的答應這一切。
說實話,這一點就連孟黨,都覺得有些意外。
哪怕是孟如秋,在他們的預期之內,都覺得這件事情需要他們軟硬兼施,威逼利誘一陣,能不能辦成都還說不準。
誰能想到……
就這麼簡簡單單一句話,騙孩子都夠嗆能成的說辭,蕭寧竟然就這麼同意了?
看來!
這昌南王弄了半天,倒是自己一行人高估他了啊。
連這點利害都看不出來,想來,他無非就是牙尖嘴利,口齒犀利點,會些醫術罷了。
在這朝堂的鬥爭之上,他還差得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