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氣氛突然變得很詭異。
阮大铖悠閒地喝了一口茶,然後說道:“受之兄,可曾聽說過佛朗機炮?”
錢謙益聞言,眉頭皺的更緊,說道:“佛朗機人鑄造的火炮,據說可以做到膛管分離,便於攜帶,發射速度極快,威力極強!”
阮大铖點了點頭,笑著道:“沒想到受之兄對火炮也有研究!”
錢謙益說道:“朝廷成立科學院之前,任命洋人湯若望為工部右侍郎,專門研究新式火炮,此人曾提出,從洋人手中購買佛朗機火炮二十門,預算都批了!”
“買到了嗎?”
“據說已經談妥,但是交付階段,洋人突然反悔,生意就沒做成。”
“受之兄可知,洋人為何突然反悔?”
錢謙益鄭重道:“山樵兄就彆賣關子了,你究竟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受之兄是爽快人,我就直說了,那批佛朗機炮,其實被福王世子買走了。”
“福王世子……竟然私藏火炮?就不怕天子震怒,出兵剿之?”
阮大铖淡然道:“受之兄莫要忘了,當今陛下曾發過詔書,準許藩王掌兵,既然有掌兵之權,這武器裝備自然也要跟上,總不能讓將士們拿著木棍磚頭上陣殺敵吧?”
錢謙益麵色愈發緊張,說道:“這可是火炮,不是尋常弓弩刀劍,隱瞞不報,可知是何後果?”
阮大铖搖了搖頭,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道:“當今陛下所作所為,讓天下士子心寒,正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覺得大明還能走多遠?”
錢謙益有些不耐煩,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國庫的錢糧幾乎全靠江南賦稅支撐,如果這筆錢不送去北京,足夠支撐一個新的朝廷,當今陛下已經惹了眾怒,北京城的地理位置,無論是李自成還是多爾袞,大軍隨時可以兵臨城下,如果沒有錢糧支撐,你覺得北京城保得住嗎?”
“受之兄,你我是舊相識,今晚之言,皆發自肺腑,你要為自己的前程考慮!”
阮大铖說完後,便不再多言。
錢謙益低頭陷入沉思,隻是一杯一杯喝茶。
一壺茶很快見底,兩人都沒有說話,周圍再次陷入沉默。
今晚經曆之事,著實讓錢謙益出乎意料!
福王世子竟然有謀反之心,而且,已經做好了周密的部署。
南京城有完整的六部,還有占據全國收入七成的賦稅,如果福王世子振臂一呼,天下讀書人紛紛而至,完全有能力和北京城分庭抗禮。
不過,想要成大事,還缺少最重要的一環。
他緩緩抬起頭,問道:“世子手中有多少兵馬?”
阮大铖淡淡笑了笑:“晚宴上坐在你身邊的,乃是南京兵部左侍郎馬士英,此人總督廬州、鳳陽等地軍務,可調動兵馬十萬,武昌的左良玉,麾下兵馬五萬,還有忻城伯趙之龍,麾下兵馬兩萬餘。”
錢謙益心中暗暗盤算,又問道:“區區不足二十萬人,如何與朝廷兵馬抗衡?”
“彆急啊!”
阮大铖擺了擺手,繼續說道:“還有遠在福州的鄭芝龍,此人在海外有大量走私船隊,據說不少於十萬人,那批佛朗機炮的生意,就是鄭芝龍截下來的。”
“更何況我們不是主動出擊,隻要福王殿下在南京城登基,關起門來做皇帝就好了,兵馬隻需部署在長江沿岸,如果崇禎派兵來伐,大軍根本無法過江,再說了,李自成和多爾袞虎視眈眈,他敢出兵嗎?”
錢謙益再次沉默,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今晚阮大铖和盤托出,也就意味著,自己接下來隻有兩條路可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