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巷破敗小院門口,林母正舉著油傘焦灼張望。
林知夏手扶著脖子,從馬車上跳下來,隔著雨幕朝江成揮手。
簾布落下的那一刻,江成看著手挽手,舉止親昵的母子兩人,笑著搖了搖頭。
確如江成所說,這大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上衙時,街道一片泥濘。
點卯結束後,林知夏正準備出門,卻聽得前廳一陣吵鬨。
原來,崔家不知從哪得了消息,知道柳晴找回來了,一大早就來衙門要人。
此時孟俞去上朝了,陸啟也不見人。
崔府管事見來的是個七品參軍,態度倨傲,將鑲銀的腰牌重重拍在案幾上。
“柳姨娘既已尋回,這身契在此,府衙豈有扣留良妾之理?“
管事撫著八字須,身後家丁已將捆人的麻繩甩在肩頭作響。
上次柳家人去崔府鬨,他們賠了柳家一大筆銀子,現在柳晴人還活著,自然要帶回去。
崔同貴為太仆寺卿,位居三品,參軍不敢得罪,便讓衙役把柳晴楊媽媽帶了出來。
柳晴一見是崔家人,轉身想逃,卻被衙役攔住。
楊媽媽撲跪在地哭求,一腳踹開。
崔府的家丁走上前準備綁人。
柳晴麵露決絕之色,徑直衝向廳中的木柱。
林知夏剛好趕到,一把將人撲倒。
隻見柳晴踉蹌跌坐於地,額角血痕蜿蜒而下,她攥著碎瓷片淒然笑道:“今日踏出衙門便是死路,倒不如血濺三尺留個見證!“衙役奪下凶器時,她蔥白指尖已被割得血肉模糊。
而柳家人並沒有現身。
柳晴雖是良家女,但一朝為妾,生殺大權就握在主家手裡,她自己連告官的權利都沒有。
好在孟俞出麵,以命案未破為由,打發了崔家人。
柳晴見崔家人始終不肯放過自己,決定魚死網破。
把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當初要殺她的人,就是她公公崔同派去的。
她偷聽到崔同父子商量倒賣軍器一事。
她還知道,崔衙內有一本賬冊,記錄了這些年的收益,聽他話裡的意思,倒賣軍器他隻收兩成,大頭都是上麵的。
軍器監是太仆寺統轄,崔同確實有能力做這種事。
江成不由想到,昨晚林知夏跟他說的吃空餉一事。
軍器監是按人數分配武器的,那些不存在的人,原屬於他們的軍器,很有可能被他們倒賣出去。
這是一條地下產業,牽涉的官員恐怕會超出想像。
汴河沿岸,這裡是商販、工匠聚居的地方。
因昨晚的暴雨,地勢低的人家,正在往外排水。
“你們找阿良什麼事?”
婦人抱著孩子,站在門口。
這裡都是聯排民宅,屋子很小,容納不下這麼多人。
“我們找他了解點情況,他以前是不是在神衛軍任職?”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林知夏見沒有找錯人,指著旁邊的麵攤。
“要不我們去那聊?”
對方男人不在家,他們也不方便進屋。
婦人低著頭,沒回話,懷裡的孩子突然鬨騰起來。
這時,街角走過來一個穿著短衫,身形壯碩的男子。
他急急地跑到林知夏跟前,揚起一抹討好的笑容。
“你是薛永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