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娜·西爾弗格洛
(新曆3012年,金橡月8日,星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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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漫步在集市裡,手裡拿著一袋剛買的“浪沫糖”。
這種糖是下城區的特色小吃,咬下去時,糖衣清脆地碎裂,甜味中帶著一絲海苔的鹹鮮,仿佛能讓人感受到海風的自由,我的心情也隨著這獨特的味道舒展開來。
菜市場裡人聲鼎沸,攤販們扯著嗓子吆喝,空氣中彌漫著海鮮的腥味、香料的濃鬱氣息,還有烤魚和各種小吃的焦香。
我的目光被五顏六色的貝殼手鏈、用鯨魚骨雕刻的擺件所吸引,這些物品雖然粗糙,卻帶著一種原始的生命力,讓我忍不住想靠近觀察。
我想象著這些骨頭曾經屬於一頭巨大的鯨魚,漂浮在深邃的海洋中,而現在,它們卻靜靜地躺在攤位上,等待著被某個好奇的顧客帶走。
這種從自然到人工的轉變,讓我感到既神奇又有些感慨。
說起來,今天早上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溜出來的。
格蘭特教授計劃去看一場歌劇,但我實在提不起興趣。
我裝作疲憊的樣子,說想休息一天,然後費了好大勁說服教授我沒病不用看醫生。
等教授出發後,我溜到車站買了電車票,一路顛簸著來到了下城區。
教授要是知道我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估計免不了一陣擔心,然後就要給我講起安全和責任的重要性。
不過說實話這一趟來的真值。
下城區雖然到處都是鬨烘烘的,但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讓我感到無比輕鬆。
上城區太寧靜了,寧靜得讓人想打瞌睡。
當然,今天的旅程也不是一帆風順。
剛才在市場裡,一個臟兮兮的無賴撞上了我。
那家夥眼神和動作都猥瑣的要命,他裝模作樣地摔倒在地,抱著我的腿大喊著要賠償。
最終,我還是給了他五十克朗,也當是積德行善,但願他不會把這些錢拿去賭博或揮霍。
我搖了搖頭,試圖將這段不愉快的插曲拋到腦後,繼續探索這個充滿活力的市場。
市場裡的攤位琳琅滿目,每個攤位上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商品。
我的目光不經意間被一個賣手工藝品的攤位吸引。
攤位上,一件用貝殼和金屬碎片拚接而成的掛飾映入眼簾。
那掛飾的形狀有些抽象,乍看之下,既像是一艘乘風破浪的船,又似一隻展翅欲飛的海鳥,充滿了原始的生命力與神秘感。
我忍不住走上前,拿起它仔細端詳,發現貝殼的邊緣已被打磨得光滑如玉,金屬碎片上還帶著些許鏽跡,像是從廢棄的機器上拆卸下來的殘片,仿佛在訴說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這件掛飾雖然樸素,卻散發著一種彆樣的美感,令人愛不釋手。
我當即掏出錢包,買下了這件掛件,心想這或許可以作為送給教授的禮物,相信他一定會喜歡這份來自下城區的獨特紀念品。
一個賣水果的小販熱情地向我推銷一種長得像海膽的果子。
“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嘗嘗這個吧!我們這兒的特產,長得像海膽,味道鮮美,吃了還能提神醒腦!”
他手中拿著的是一種奇特的水果,外形酷似海膽,表麵布滿了細小的刺,看上去既新奇又有些令人生畏。
我被他的熱情所感染,再加上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作祟,便掏錢買了一個,打算一探究竟。
然而,當我滿懷期待地咬下第一口時,下一個瞬間——
“嗚呀呀呀!!好辣好辣好辣好辣好辣好辣!!!”
一股強烈的辣味如同火山噴發般在口腔中炸開,瞬間席卷了我的味蕾!
我忍不住驚呼出聲,眼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嘴裡仿佛燃起了一團熊熊烈火,臉頰火辣辣地燒得幾乎失去了知覺。
我連忙吐出果肉,拚命用手扇著嘴巴,試圖緩解這突如其來的辣意,卻無濟於事。
小販見狀,非但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歉意,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拍著大腿樂不可支地說:
“小姑娘,這是‘火海膽’,我們這兒的特產,辣勁十足,能驅寒暖身,冬天吃上一口,整個人都熱乎乎的!”
我瞪了他一眼,淚眼汪汪地喘著粗氣,心裡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要隨便嘗試這種稀奇古怪的水果了!
我繼續在市場裡閒逛,嘴裡嚼著浪沫糖緩解灼燒感,看到一個賣“海藻餅”的攤位,我決定買一個嘗嘗。
餅呈灰綠色,像是一塊曬乾的海帶。
攤主用油紙裹著塞給我時,餅皮還泛著鹽霜。
咬下第一口時,齒間發出“嘎吱”一聲脆響。
鹽粒在舌尖化開,鹹得我眯起眼,緊接著是海藻特有的腥澀湧上來,像含了一口海水。
可嚼著嚼著,竟滲出些許回甘,餅芯夾著幾粒烤得焦脆的油渣,油脂在口腔化開的瞬間,我忍不住打了個顫——那味道野蠻又濃烈,像是直接咬了口生魚。
“小姑娘,配著檸草汁吃。”
攤主遞來半片挖空的檸檬皮,裡頭晃蕩著渾濁的綠色液體。
我屏住呼吸灌了一口,酸澀衝得鼻腔發麻,可轉眼間,海藻的腥氣竟被檸草的清苦衝散了了,喉嚨裡泛起奇異的清涼。
吃完這味道奇特的海藻餅後,我順便向攤主打聽附近有什麼適合遊客的有趣的地方。
攤主想了想,開口道:
“姑娘,說實話下城區不是啥適合你呆的地方,上城區才是你這種有錢的主該去的地方,一定要說的話可能也就海灘有點看頭了,畢竟上城區周圍都是峭壁嘛。”
於是我決定接下來一路向東逛,晚上看個日落就立馬回去,趕上10點的末班電車綽綽有餘。
***
日落時分,我晃到臨海的一處沙灘,應該是被用來做了廢船墓地吧。
生鏽的船骸歪七扭八地戳在沙灘上,我挑了個還算平整的船殼爬上去,鞋底蹭著鏽跡斑斑的鐵皮沙沙作響。
夕陽正把海麵染成橘子醬的顏色,浪頭撲在礁石上碎成金箔片。
我從兜裡掏出銅哨,吹了段老家牧區的小調。
哨聲又尖又脆,驚飛了蹲在桅杆上的海鷗。
“很好聽的調子。”
忽然身後傳來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
我轉過身去,一個男人不知何時站在大概三步外的地方。
男人看起來三十歲上下,不像是本地人。
他蒼白的皮膚透著病態,像是常年不見日光,黑色長發隨意地紮成低馬尾,幾縷碎發散在額前,雜亂的絡腮胡看起來才剪過不久。
最紮眼的是那雙眼——虹膜黑得純粹,幽深中似有某種勾魂奪魄的魔力。
“謝謝,”
我回過神,微微一笑。
“這是我老家那邊的牧歌。”
“我有個朋友也來自牧區,她也很擅長各種牧區小調。”
他淡淡地說著,目光卻飄向遠處海平線,仿佛被某種遙遠的記憶牽引,眼神中多了幾分悵然。
“她也是尚杜旺①那邊的人嗎?我老家在卡爾貝裡斯②那一片。”
我試探著問,語氣中帶著好奇。
男人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
“不,她並不是這個國家的人。”
這話勾起了我的興趣,我歪著頭,興致勃勃地追問:
“那你呢?你來自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