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點工資,您能做五年,就算您自己真的是守身如玉,恐怕您公司的領導也不會相信您還是個處女吧,人總要有個堅持下去的理由吧,隻拿六千塊的工資堅持五年?
您也不要拿發展前景搪塞我,真看中發展前景五年才能發展到一月拿六千,這樣的前景發不發展有啥區彆?既然是這樣,那是什麼支撐著你能乾五年呢?
能當上領導的,那都是老油條,不會明著跟你說具體該怎麼做,但有些潛規則您自己要懂,不然公司覺得給了你好機會,你自己卻不知道用,那不是冤大頭嘛!我們年紀也不小了,都拖家帶口的,要考慮長遠啊。”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寧致遠一眼,接著說道:”當然,我並不是說守身如玉不好,我欽佩那些能夠守身如玉的人,就拿王寶釧來說,這個故事可以算是家喻戶曉吧。
她可是唐懿宗時期朝中丞相王允的三女兒,不顧父親之言,下嫁貧困的薛平貴為妻,和父親三擊掌斷絕關係趕出家門。後因薛平貴隨隊伍隨軍出征平定西涼,其軍餉卻被王家克扣,使王寶釧獨自一人在寒窯中苦度18年,她美貌與智慧並重,不慕權貴,獨愛貧寒的薛平貴,她堅貞不渝,曆經貧病,矢誌不渝地等待丈夫歸來,是很令人欽佩。
可是結果呢,我就不用多說了,當她在那座破舊寒窯中苦等多年之時,外界或許會讚美其忠誠,但這些讚譽並不能掩蓋內心深處的不安和空虛感,當她意識到自己拚命維護的愛情早已在背叛的陰影下崩潰時,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我覺得她的這種行為給我們上了很好的一課,也算是一種警示,那就是在麵對人生重大抉擇時,理智通常比激情更為重要。
難道您不覺得大家的相互付出要有一個對等的關係嗎,說的難聽一點,沒有哪個女人會為了一個渣男守身如玉吧,就算有,那人們也不會欽佩那個守身如玉的女人,反而會覺得她是一個大傻瓜,替她不值得對吧。
王寶釧之所以值得我們同情,主要在於她在愛情與家庭之間的掙紮,以及最終為了自己的選擇所付出的沉重代價,然而,這種對愛的執著追求讓她也成為了眾人眼中的傻瓜,王寶釧的故事不僅是一段曆史,更是對人生選擇的深刻反思,提醒我們在追求愛情時,同樣需要考慮家庭責任和道德抉擇。”
講到這裡,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仍不失時宜的、意味深長的看了寧致遠一眼,接著說道:”所以啊,您可以自己守身如玉,可是您也要考慮您這個守身如玉在公司領導眼裡算什麼,公司領導是認可你的守身如玉呢,還是覺得你這山高皇帝遠的,無論您做什麼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哪個才是領導眼中的您?
相信不用我說,您心裡清楚。要說還是你們公司領導玩的妙啊,把自己員工的工資降下來節約企業自己的成本,然後再覺得你們跟客戶之間都一定會有所謂的灰色收入,這樣一石二鳥、一箭雙雕啊,自己企業的利潤表好看了不說,員工的穩定性、積極性也有了保障,妙啊!
這還不說貴公司的加盟費、裝修費、產品的差價,真的是妥妥的現金奶牛呀,這套商業模式玩的是真的溜。話說回來,不是您的那您可以選擇不拿,無論您出於什麼考量,那是您的自由選擇,這是應該的;可本來就是您的您也就彆客氣,這也是應該的。
寧經理,您聽我一句勸,當今社會講究合作共贏,遇到投緣的就要大膽開乾,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就點到為止,來,咱們喝酒,今天一定不醉不歸。”
寧致遠雖沒表態,但他自己心裡清楚,這位F先生確實說中了他內心一直糾結的地方,也驗證了他一直以來的一些想法。
他動搖了,F先生說的這些他不是沒想過,可他一直覺得,道理是道理,有些事,我們有權利做並不代表我們一定要這麼做,寧致遠記得自己在看電影《辛德勒的名單》時,裡麵的的一句話讓他記憶深刻,說:“對一個人最大的報複不是懲罰,而是寬恕,因為你有了寬恕他的權利,就意味著你也有了懲罰他的權利”。
可他又有點猶豫,他一直覺得有些事就算大家都在做,也不是自己一定要做的借口跟理由,就像一位哲學家說的那樣,無論人們多麼希望一件事物的存在,都不能成為這件事物必須存在的理由,存在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
我們道家的老子也說過一樣意思的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類很多道理,在東西方,都是殊途而同歸,因為都是人嘛,無論你披著什麼顏色的外衣,人的基本屬性在本質上還是相同的。
在臨走時,F先生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寧經理,這裡的菜還合您胃口吧?”
寧致遠說道:“嗯,是不錯。”這倒也不是違心的話,寧致遠他們的工作,也就他們自己心裡清楚,公司沒有什麼福利的,出去調研市場都是乘坐公共交通,連一輛車都不給配備,彆人一聲聲經理叫的自己都覺得臉紅不好意思。
以前聽到彆人在上市公司上班,總覺得那肯定是高大上,可現在在寧致遠看來,也不就那麼回事,他工作的公司不也是上市公司嘛,也許說出去大家都會覺得他的工作挺好的,可實際上,嗬嗬,五六千的工資,吃飯都是吃快餐的,偶爾客戶請客吃的,能不好嗎。
聽到寧致遠的回答後,F先生緊接著說:“我也是很喜歡這家店的口味,所以才想著帶寧經理來嘗嘗,難得我們口味一致,果然是緣分,哈哈。那這就好辦了,我這個人喜歡交朋友,也喜歡吃吃喝喝,人生不就是好吃好喝嘛,很多人忙到死都不明白這個道理,跟自己的身體對著乾那是愚蠢至極。
我是多想和寧經理像這樣多吃吃飯聊聊天,可是畢竟現在無法成為貴公司的客戶,因此也不便經常趕過來,這樣吧,我這裡還有這家店的會員卡,我用起來也不方便,就先放在您這裡,您不要誤會,沒有彆的意思,就是如果您因為我的事要走走關係啥的,那這筆賬是要算在我的頭上的,咱們一碼歸一碼,您也不要推辭,除非您不認我這個朋友。
不管事情成不成,你這朋友我是交定了,我大小是個老板,現在經濟上肯定比您富裕些,朋友之間本來就是相互幫助的,如果您認我這個朋友,那就彆說多餘的話,否則就是不給我麵子了。”
邊說著邊起身要走,寧致遠來不及多想,隻得將F先生送到門口,看著他驅車離去,在F先生走後,寧致遠坐在那裡沉思起來。
寧致遠當然明白F先生說的這些套話,在他跟著師傅去和客戶溝通的時候,什麼樣的客戶沒見過,老話說的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嗬嗬。
但F先生是他在所有見過的客戶裡給人感覺最舒服的,分寸的拿捏,語言的藝術,都很自然。
寧致遠的內心是抗拒的,他清楚的知道這張卡是絕對不能收的,可不知為什麼,他卻沒有下意識的直接拒絕,而是盯著桌上的那張卡,就這麼盯著,盯著,思緒一下成了空白,這張卡好像有種魔力,就算你克製著不靠近它,你也不會覺得自己的克製有什麼意義。
不但如此,你的內心甚至能感受到它強烈的召喚,這種感覺就像你在街邊看到一個流浪的孤兒那樣瞬間湧起想要帶其回家的同情,你看那張卡孤零零的在桌子上,是不是像流浪的沒人要的孤兒?
寧致遠突然間魔症了,也許是他馬上要當爸爸了,內心的同情與憐憫之心泛濫?寧致遠拿起那張卡,內心的感受很複雜,不是激動但有激動的成分,沒有沾沾自喜卻也難掩內心的愉悅,心跳雖然比平時快卻沒有發慌的感覺。
就這樣懷著複雜的心情,他伸手將卡揣進了自己的口袋,然後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走到外麵,沒過多久,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寧致遠不覺加快了步伐,朝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