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譜裡說,以雙臂為橋,腰腿為墩,就算是有鬥大的純金壽桃,那麼重的分量也能在一挑之下,過橋而去。
楚天舒這毛病,若是筋骨暢達,氣血健旺,據說能抵掉噩夢對身體帶來的不利影響,爺爺曾經設法讓他拜了家拳館,學的是《祁家老通背》,館主有真本事的。
但是,通靈人和習武者的開竅狀態,實在南轅北轍。
楚天舒學了一年多,也隻學了一身花架子,這些年在家經常練習,卻隻能當個健身體操。
唯獨在鬼門反催針的狀態下,他體力大漲,才能使出幾分拳譜上的真本領。
“金桃過橋”之後,接一招“靈猴撲鹿”。
楚天舒半蹲的身子一彈而起,緊追鬼書生,兩個大步之後,腳下重重踏在地麵,全速躍了出去。
靈猴撲鹿,跟一般的撲擊不同,不是先用手撲到小鹿,而是手腳齊至,腳還要比手稍快一分,然後整個身子彎壓下來。
楚天舒一跳過來,幾乎正好是蹲著砸在鬼書生背上,手腳齊至,穩如磐石。
咚!!鬼書生整個身子,像是都往土裡下陷了些,悶在土裡的嘴發出嚎叫,四肢亂動掙紮,力道很大,卻騰不起身。
如果他是個人,楚天舒現在的蹲姿,其實是前腳踩在他胸椎上,後腳踩在他腰椎上。
雖然他不是人,但經過之前幾次試探周旋,楚天舒也確定,這種鬼物因“溢出區”而實體化,破壞力大增,卻也多了限製。
軀體關節的活動幅度有限,不像靈體的時候那麼滑溜。
所以楚天舒才敢近身戰鬥,一時限製住對方動作,手就往兜裡一抹,一拳砸在鬼書生後頸。
拳縫裡夾著一根粗針,前麵大半截紮進去之後,拇指迅速一按,把針尾也頂了進去,迅速縮手。
嘭!!!
鬼書生脖子裡發出一聲悶響,像是大鞭炮在脖子裡炸開,兩側皮膚都脹了一下,使他發出像鐵片刮玻璃一樣刺耳的慘叫。
慘白泛青的後頸,多出了一個黑紅的小窟窿,還在冒青煙。
楚天舒外套的兩個口袋很大,裡麵都縫了牛皮針袋。
藏的既有普通銀針,也有一種玻璃針。
玻璃,在古代又叫藥琉璃、藥玉,是一種可以用來裝在法器上麵示警的器物。
因為玻璃比較容易受陰氣影響,很多靈異事件裡麵,普通人看不見臟東西,但是能看到窗玻璃震動,出現裂紋。
還有那種燈泡玻璃炸裂,燈光全滅,也都是這個原因。
楚天舒的玻璃針是特製的,說是針,其實粗如鋼釘,材質頗硬,中空灌注朱砂,又叫朱砂琉璃針。
這東西平時不會輕易破裂,但是插在鬼物身上,被陰氣一激,會產生如鞭炮般炸裂的效果。
內部的朱砂濺散,又形成二次傷害。
這針比較昂貴,楚天舒帶的也不多,一共才九根,之前試探中看不出對方要害,飛針紮得又淺,沒敢甩射出去,打草驚蛇。
現在近身壓製,他雙手連環,乾脆把這些朱砂琉璃針,連頭帶尾全送進對方體內,再使其引爆。
沒有要害,但也會受傷害。
鬼書生的後腦、後頸、後背,在體內連連引爆這些朱砂琉璃針。
嘭嘭嘭嘭嘭嘭!!
刺得人腦仁疼的慘叫聲急速變低。
鬼書生的身體一陣虛淡,終於崩潰,變成一陣淺黑的煙氣臭風卷地而走,鑽到石碑之下。
感覺,這鬼書生的實體,更像是靈界氣息賦予的一套戰甲,但終究要其自己驅動,一旦戰甲毀了,受到波及,鬼物不但跌回原本的水準,也要遭重創。
楚天舒腳下一空,身子下墜,還好他是蹲著,不是跪坐,鞋底踩在玻璃渣上,並無大礙,身子立刻挺直站起。
他臉上已是通紅發熱,在這陰冷的環境裡,張口呼出來肉眼可見的白氣。
“老兄,這可是你主場,你怎麼又躲起來了?”
“聽說魂體落入靈界後,轉變成鬼怪,對活人會多出強烈的嫉恨和食欲,而彆的都會變少,隻會保留生前最深刻的一部分特質,你最深刻的特質,就是欺軟怕硬?”
楚天舒歎了口氣,“我要是變成了鬼,一定要告訴自己,不能當這樣的軟蛋。”
通靈人的念力源自心神,雖然平時對**也有一些協調助益,但如果粗暴的乾涉身體其他機能,催化潛力,一定會有副作用。
鬼門反催針,效果最長也不可能超過十分鐘。
而那隻臟東西遭到重創後,已經躲回了石碑地下,挺不好辦。
楚天舒說了幾句,發現石碑下那東西不再受激,便眼神發狠,奔跑起來。
呼!!
他淩空一躍,仰麵朝天,雙腳同時踹在石碑上。
老猿蹬枝回身落!
一蹬之後,哪怕蹬的是一根柔韌樹枝,晃個不停,身形也要借力彈回平衡狀態,以脊椎豎起為中軸,在半空略微一轉身,正好落地。
楚天舒到底功夫沒練足火候,這一蹬之下,石碑猛的朝後一晃,他身子彈開落地時,也沒站穩,踉蹌了好幾下,腳趾發疼,腳踝酸麻。
不好再用腿,那就用手。
楚天舒毫不停留,身體向前,雙臂平伸,手肘向外微彎,似乎圍成一個圓圈。
他是用手推石碑,但那個動作氣勢,好像是要用自己的胸膛,直接撞在石碑上,雙臂成環隻不過是一個緩衝。
猛然一個推撞,稍退卸力,再度推撞,一口氣連推三四下才換氣,反反複複。
這老石碑雖然挺厚,但畢竟是晚清所立,沒什麼鋼筋混凝土的基座,經曆這點年頭,就生青苔風化得挺嚴重,明顯有粗製濫造之嫌。
被楚天舒這樣連綿又剛猛的推動,本就不大的基座,像是老樹的樹根一樣,逐漸翹出土壤。
推了不到三十下,石碑已經連帶底座,朝後倒去,露出下麵棕黑色的濕土。
“你要乾什麼?”
地下傳出一陣聲音,即使隔著土層,依然覺得尖利,也透著點色厲內荏。
“你不是道士麼,怎麼如此惡形惡狀,為什麼不畫符念咒,為什麼不超度我,你到底要乾什麼?”
楚天舒左右看看,拿了一個變形的鐵皮箱過來,正好折成一個尖角簸箕的模樣。
“彆吵,我正是要來超呢,抄你老……家!!”
楚天舒狠狠的往下鏟土,左右亂潑,確實是惡形惡狀。
他在找到特效藥之前,好幾年光景,夜夜都要在夢裡狂奔,尖叫,跳水,逃跑,被咬。
難道指望這樣成長起來的人,能有什麼好脾氣嗎?
但是爺爺總會告訴他,暴脾氣在人際社會裡,會很容易吃虧。
見他聽不進,又勸了很多,還跟他說過,壞脾氣發泄在親友和不相乾的人身上,就像出拳的時候打錯了目標,又怎麼能痛快呢?
楚天舒這下聽懂了,年歲長大,懂得努力克製,至少裝也要裝的像樣點。
但是,對一些不乾人事的家夥,似乎就沒有克製的必要了。
這對他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發泄途徑。
要不然,這兩年藥效變差,心理壓力越來越大,他也怕自己憋成變態。
“掘人墳墓,不當礽子,不當礽子啊!”
地下傳出尖銳的咒罵聲,溢出區對鬼怪思維的優化還在,罵起話來都有條理。
“道士也是士,你這狗賊哪裡還有半點士人風度,粗拳大腳,好似山蠻土匪,必遭官府不容,斬首示眾,淩遲處死,曝屍三日……”
楚天舒把這當配樂聽,罵得越狠,他挖得越歡。
很快,他就挖出了約有一米深的土坑,但平地開挖,先易後難,再要往下深挖的話,難度就大了不是一點半點。
至少要把上麵的洞擴大不少,周邊成坡狀,才能繼續往下挖掘。
就手頭上這個破工具,剩下的這點時間,恐怕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