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招呼就跑到彆人家裡把小孩子偷走,總不可能是什麼好事。
孟雙江本就驚急攻心,又被雨淋,腦子昏沉,這下臉色雖然發白,內裡卻覺得像是被點燃了,要衝上去質問。
不過他剛有動向,肩頭就被楚天舒一把拿住,兩腳幾乎微微離地,身體忽然向後移去。
後方的鐘勁秋,單手一抬,按在他背部,穩住他的身形。
嗒!!
楚天舒一手把孟雙江揪到後麵去,自己卻向前邁了一步,踏在門檻內的積水上。
“外麵淒風苦雨,周大哥是有什麼事情,這時候上門?”
“我閒極無聊,想尋楚老弟出去賞賞雨景,想不到聽見孟家小孩失蹤。”
周副官石頭一樣的臉色,忽然生動起來,長籲短歎。
“唉,沒想到啊……他竟然又……這可真是……”
楚天舒麵露驚訝:“我以為徐老太爺看小寶可愛,請去做客,可現在瞧周大哥這副樣子,難道還有彆的隱情?”
馬掌櫃也嗬嗬笑道:“周副官,你不妨把話說明白一點。”
周副官臉色為難,忽然一咬牙,像是下了很大決心。
“也罷!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老太爺確實太過分了些。”
周副官說道,“老太爺隻是我們團長的乾爹,原本當然也不姓徐,而是姓陳,時人多稱為陳金公。”
“我和團長在京城做捕快的時候,他是城中一位宦官,頗有幾分權勢,提攜我們兩個,因此團長拜了乾爹,事以純孝。”
“皇帝退位後,我們把老太爺一起接到益州享福,誰知道,他老人家修上了邪術,要吃小孩子延年益壽……”
孟雙江聽到這裡,喉嚨裡嗝了一聲,兩眼一翻白,險些背過氣去。
鐘勁秋連忙手掌一吐勁,幫他把氣理順。
“莫急,莫急。”
周副官說道,“這等邪術,都有日頭時辰的講究,起碼還得過幾天才開吃吧。”
他大歎一聲。
“我和團長屢次苦勸,老太爺似乎偃旗息鼓,想不到暗地裡還是如此行事,團長若知,必定要大義滅親……”
楚天舒眼皮一抬:“那好啊。”
“可團長純孝,他下不去這個手哇!”
周副官虎目含淚,又道,“老太爺到底對我們有些恩義,就連我也不忍心親自動手,心中實在煎熬。”
楚天舒嘴唇抿了抿,笑起來。
“周大哥的意思是,你們雖然不忍心親自動手,但如果有什麼路過的豪俠義士,把這老太監鏟除了,你們也就順水推舟,當他無疾而終,是吧?”
鐘勁秋輕哼一聲:“真巧啊,老太監到了這個鎮上,鎮上恰有幾個練家子,且都跟孟家有些聯係,彆家小孩都不失蹤,偏偏孟家……”
周副官慨然道:“也許真是人到頭來有天收,偏讓老太爺撞到了幾位手上。”
楚天舒溫聲道:“天公既然如此作美,那這幾個豪俠義士剿滅流寇的時候,肯定也從流寇手上得到了一批精銳槍械吧?”
周副官眼色一凜,稍作遲疑,哈哈道:“老弟說笑了,流寇手上能有什麼好槍呢,老天爺也不能瞎編呐。”
馬掌櫃開口道:“流寇手上沒有好槍,老太監手下也不該有多少精兵吧,周副官,你跟手底下的人是不是該回城了?”
周副官這回倒是痛快:“我原本也有此意,今日就向陳公公請辭,回城一趟。”
馬掌櫃點頭:“等確定諸位離得夠遠,自有豪俠出世,不過話說回來,這位公公身邊又有哪些好手,修的是什麼邪術,可有名目?”
“有。”
周副官點頭道,“他所修邪術,名為,五猖……”
黃紙大傘在酒樓外撐了兩刻鐘,從頭到尾,都沒有進門。
雨也沒有停。
眼看人影轉身,大傘遠去。
楚天舒笑容不改,指節被按得咯嘣一響:“我們三個聯手,足以把他砍死吧,再讓老太監暴斃,徐團長病逝,聽著就很悅耳。”
鐘勁秋搖頭道:“他要是存心想跑,就很難說,而且那個姓徐的,更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楚天舒看了一眼令牌。
行,砍死老太監那批人,肯定還不足以讓氣數條完滿。
連著砍確實太莽撞,成功率不夠,那就耐心一點。
正好中間隔些日子,有所籌謀,等姓徐的真受到襲擊,也更難說清是哪一路仇家動的手。
馬掌櫃在旁邊摸出槐木小瓶和一隻油光鋥亮的紫色紙鶴。
外麵下雨,尋常紙鶴麻雀用不了,不過也正因為下雨,陽氣衰微,麻雀精魂更隱蔽。
馬掌櫃口中念咒,將紙鶴在掌心一按,再張開手時,紙鶴已經不見。
隻有一縷煙氣,悄然飄出門外,遠遠觀望周副官的動向。
大雨蒙蒙,水氣彌漫,煙氣飄動於其中,更無人可見。
“兩隻老狐狸,一頭狼崽子,就這麼個鎮子,能湊齊三個這樣的人物,還真不容易……”
周副官邊走邊盤算著,“還好,還好是我,拿捏得住。”
徐團長的宅子在鎮上西南角,他走回那邊沒有花太久。
朱紅大門,門上銅雕獸咬門環,門前五級台階,左右兩隻石獅子盤踞。
門裡傳出旦角吊嗓子的聲音。
還有兩個衛兵在門簷下躲雨執勤,眼看周副官來了,立刻打開大門。
周副官進門繞開影壁,看到大院中的青花陶瓷荷葉大缸,正接著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