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被迎接到竹筏之上,連那頭驢都沒有落下。
楚天舒回頭向來時的方向看去。
隻見茫茫叢林,一望無際,遙遠的大山,如同一口一口巨缽,蓋壓在大地上。
山腳的地方都是深綠近黑的顏色,而從半山腰往上,漸變發白,頂端不知道是積雪還是雲霧。
就這樣看,根本看不出哪裡有道路可行。
蔡山君指引他們過來的時候竟然那樣駕輕就熟,恐怕對這個寨子的印象也是非常深刻,暗地裡琢磨過很多回。
“連著下了幾天的雨,今天竟然能夠在寨子裡看到晚霞,一定是洞神娘娘今天也覺得開心。”
岸邊守候的眾人,顯然以一個老頭為主心骨。
他須發花白,眼泡有些浮腫,肚子微胖,背後垂著及膝的褐紅色披風,聲音洪亮,顯得很有威嚴,也很有熱情。
“今天為我們尋回先祖遺物的恩人來了,被洞神娘娘選中的夫婿來了。”
“升起篝火,搬出美酒,晚上大家儘情的歌舞吧。”
守在岸邊的人群發出歡呼的聲音。
有清秀的少女上前,將一個用柔韌枝條編成的花環,戴在族長頭上,另一個花環則送給了蔡山君。
黃蕊白瓣的野花,為兩個人都添了幾分野趣,添了親切的感覺。
眾人的關係好像一下拉得更近了,楚天舒他們幾個人,也全被周邊圍過來的人簇擁著往山上去。
雖然族長他們說的都是漢話,但是等真被人群圍著往山上走,楚天舒才發現,有很多人說的話他都聽不懂。
但他能夠聽懂那種熱鬨歡快的感覺。
“都督給他們的印象這麼深嗎?”
小霍有點受寵若驚,“十幾年了,竟然還這麼受歡迎。”
鐘勁秋淡然道:“最初那個小姑娘能一眼認出蔡都督,那是真印象深刻,現在的這些人嘛,多半是更為了晚上的歌舞美酒而開心吧。”
楚天舒也這麼覺得。
但他就喜歡這種熱鬨歡快的氛圍,因此臉上也帶著燦爛的笑容,不像鐘叔那麼繃著。
可是等到真靠近了那些吊腳樓,人群又呼啦一下就散開了。
烏澤瓦解釋道:“他們都去準備晚上篝火要用到的木柴,要烤的魚,還有蟲茶,花茶,香竹,酸菜。”
“要度過歡快的一夜,是需要很多準備的。”
楚天舒點點頭,看到眾人已經被帶到一個地勢較高的地方,看樣子,應該是整個寨子的議事大廳。
彆的吊腳樓都是竹木結構,而眼前這座大廳,是用楠木和磚瓦建造起來的。
大廳裡麵擺著十幾張座椅,中間地上還有六足的黑鐵鍋,裡麵碼著沒有點燃的木柴。
眾人剛剛落座,之前那個最先發現蔡山君的少女,就雙手各托一個木盤走了上來。
“客人們是喝蟲茶、油茶還是花茶呢?”
少女笑著,眼睛亮晶晶的,先把一個托盤湊到蔡山君麵前,“我記得,洞神娘娘的夫婿,隻喝得慣花茶。”
族長說道:“這是阿榜,當年你幫她鑽過笛子。”
蔡山君恍然,笑著接過了一杯花茶。
少女從眾人麵前依次走過,每人都取了一杯。
楚天舒看著那兩個托盤上還有好多碗茶,不禁問道:“我能各要一種嗎?”
阿榜笑道:“當然可以。”
楚天舒拿了三碗,油茶看著像麵湯,嗅著有點鹹香味。
花茶裡麵,看著像是泡了些冬瓜糖之類的東西。
蟲茶看起來反而是最正常的,就跟一般茶葉泡過的水一樣。
楚天舒本來以為能看見蜈蚣之類的蟲子,倒是想體驗一下的。
坐在他旁邊的鐘勁秋把腦袋偏過來,輕聲提醒:“蟲茶,是一種蟲子吃了茶葉之後拉出來的東西,曬乾而成茶。”
楚天舒臉色微變,若吃蜈蚣,他倒是願意嘗嘗,這種茶,還是算了吧。
他又向鐘叔問了兩句。
油茶是用蠶豆、糯米、麥粉之類的東西,炒熟後混山茶籽油,可以久放,吃的時候一衝泡,確實很香。
花茶則是冬瓜和青柚皮之類的,切成手指大小,或條或片,雕刻一些鮮花吉祥圖案,經過各種浸泡加工,去除苦澀,加糖醃製。
楚天舒默默端起花茶先灌了兩口,又喝了兩口油茶,果然都很不錯,目光忍不住瞥了一下蟲茶,想想還是收回視線。
過了一會兒,他看見馬叔喝蟲茶喝的挺高興,不禁又瞥了一眼。
就在他研究這些茶的時候,蔡山君已經跟族長寒暄了幾句,切入正題。
“我這次來,是想要借走彩雲笛。”
笑容滿麵,嗓音豪邁的族長,霎時沒了聲音。
“原來,你是為這個來的。”
族長臉上好歹還保留了幾分笑容,隻是聲音變得又沉又緩,似乎在非常為難的斟酌。
“那彩雲笛雖是你從洞中帶出來的,但是,當年我們所贈的厚禮,你們也已經拿走了。”
“況且,那彩雲笛當年黯淡,還是這十幾年,我們供在祠堂裡麵,似乎才有所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