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清香,混著稀疏陽光,透過了鐵窗。
朱懷真醒來的時候,輕嗅一口,眼淚汪汪。
這裡是燕子樓,燕子樓外,遍種薄荷。
起初,她不知道,陳明安的用意,以為陳明安隻是單純地喜歡薄荷。陳明安性子清淡,倒是和薄荷這清涼屬性相似。
現在,她明白了,薄荷有助於治療哮喘。
而這座燕子樓,是陳明安為趙憐兒所建,用於大婚。
呸呸,她替這對狗男女傷心個什麼勁兒……
這對狗男女,可是滅掉她的南吳!
朱懷真忽然醒悟過來,使勁地拍了拍腦門。
陳明安進來的時候,就是看見朱懷真這副傻樣子。
他壓了壓嘴角笑意,踱步上前。
“荼靡,你是陳明安的人……”朱懷真直接越過了陳明安,看見了荼靡,又是一陣傷悲,然後瞧見綁住手腳的鐵鏈,眼眶逐漸濕潤。
海棠是趙憐兒的人,荼靡是陳明安的人。
這對狗男女,豈不是天天都在看她如何戀愛腦。
這個榮華公主,當的真是失敗透了。
“陳明安,我父皇母妃呢?”朱懷真想要抬手擦眼淚,奈何鎖鏈箍緊了手腕,折磨出一條細小的紅痕,疼得她咬了咬唇瓣。
她不想哭了,至少不在陳明安麵前哭。
“真真,南吳已經滅亡,跟我一起回南燕吧。”陳明安從腰間摸出鑰匙。
朱懷真猜測得到,這是打開鎖鏈的鑰匙。
隻要她點頭,她就暫時可以自由活動了。
但是,她為什麼要順著陳明安的意思。
南吳已經滅亡了,阿耶作為亡國之君,能有什麼好下場,而阿娘會生死相隨。
“陳明安,換個地方,殺了我,我嫌棄燕子樓臟。”朱懷真合上眼睛,睫毛輕顫。
她到底還是選擇了死亡,明明大姐姐千叮萬囑她要活著。
話音剛落,陳明安扼住了她的喉嚨,將她破敗的身子高高舉起。
隻需要用上三成內力,陳明安就可以殺了她。
然而,時間一點點過去,陳明安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朱懷真怦然倒地,牽動了胸口上的傷,一陣猛咳,鮮血浸染了純白色繃帶,猶如三天前姑蘇城破的山茶花,一夜之間脫離了枝葉而斷頭,濺落一片慘烈的紅。
陳明安莫名感覺,胸口也發疼,不自覺地捂住。
“朱懷真,你想要尋死覓活,那就讓整個姑蘇陪葬。隻要你一天不答應跟隨我回到南燕,我就讓荼靡殺一個姑蘇人,送到你的麵前。對了,先從你府裡養的戲子開始。”陳明安頓了頓心神,轉身離去。
“陳明安,你怎敢!你們南燕滅了南吳,應該對他們負責……”朱懷真很是心慌意亂,不經意間拔高了嗓音。
可惜,陳明安是說到做到的。
朱懷真不肯吃飯,嚷嚷著要見吳章帝和薛貴妃,荼靡就立即殺了一個戲子,用草席卷起來,送到她的跟前,將她嚇壞了。
然後,她安慰自己,大姐姐送給她解悶的一批戲子,都是來自各國的奴隸,唯獨不是南吳人。說不定,陳明安吩咐荼靡,殺的是南燕人。
可是,一條條曾經鮮活的生命,在她麵前,展露死亡的慘狀。
她怕了,眼淚又不值錢地掉落,隻能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