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那年的冬雨夜,伯母就是用這樣的破鞋踢他出門:“喪門星!克死爹娘還要拖累我們!你伯父已經不在了!我不可能管你!”
“要不,從今日起,你就跟我姓。”江月瑤扯下半幅衣袖,蘸著灶灰在地上書寫:“你就叫江長庚。長庚星又叫啟明星,再黑的夜也壓不住它的光。就像……你一樣。”
阿野蜷縮的腳趾突然繃直,膝頭竹筒裡的薄荷水晃出細碎漣漪。
他看見江月瑤在紅泥土地上刻出“江長庚”三字,鬆脂燃燒的焦香裹著鐵器刮擦泥土的簌簌聲,像無數小蟲啃咬著他的耳膜。
江月瑤將柴刀插進土裡,掌心覆住少年皸裂的手背,“往後你叫長庚可好?”
“長庚——”二郎拖著長音撲過來,沾滿泥土的指尖故意往他頸後貼,“這名字比阿野好聽多啦!”
冰涼的觸感激得少年彈跳起來,後腦勺撞上大郎及時護過來的手掌。
大郎掌心的厚繭蹭過他發頂,像一個年長的長輩一樣點頭,“長庚哥哥,聽起來好像不錯。”
江長庚倉皇轉身假裝添柴,燃燒的鬆針卻映出他滿臉淚痕。
“姐姐……”新得名的少年突然跪地叩首,額角沾滿泥土,“長庚願隨您姓,此生絕不負江家!”
哽咽聲驚動樹梢黃雀,撲棱棱飛向明媚的天際。
江月瑤扶他起身,掌心薄繭觸到少年嶙峋的肩骨:“不必如此,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了。你若吃好了,就去溪邊打桶水來,該醃第二批肉了。今日,三娘和四郎獵到了四頭豬,如果不熏烤,這些肉無法長期保存。”
江長庚點頭,四個崽崽也紛紛跟著他一起去溪邊打水。
江月瑤看著崽崽們活蹦亂跳的樣子,削肉的手頓了頓。
“係統,你能不能幫我調取大景朝的資料,我想知道為什麼這個朝代的百姓過得如此艱難,為什麼朝廷年年征兵?”
倉鼠球係統突然從江月瑤發間滾落,頂著菠菜葉掉在地上。
它粉爪爪在半空劃出跳跳糖炸裂的熒光字:“稍等一下,正在給你調取大景朝的資料。”
江月瑤點開眼前的電子光幕,認真地檢索著大景朝的資料。
老皇帝昏聵,七皇子把持兵權,三皇子勾結番邦,太子式微在東宮戰戰兢兢度日。
前有三公九卿各自為政,後有嬪妃三千佳麗鬥爭不止。
去年征糧令逼反了青州十八寨,今春胡馬又踏破玉門關。
前朝後宮都不穩,四方鄰國蠢蠢欲動。
再加上這幾年,洪澇旱災從未停止過。
流民無處安身,竟四處流竄占山為王。
這搖搖欲墜的王朝,恰似眼前熏肉架上將熄的殘火。
生活在這樣的朝代,百姓豈有安生日子可過?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背過為數不多的古文言文,此時此刻她真真切切地感觸到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