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梆子聲敲過三響,窯爐的火光在江長庚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影子。
江月瑤召喚出係統,“柚寶,看看火候。”
頂著星官冠的倉鼠自虛空中躍出,繞著窯爐飛了一圈,爪尖金芒流轉:“宿主,爐溫已達千度,辰時便可開爐取灰。”
它忽而換上工匠短打,尾巴卷著《天工開物》虛影,“建議明日調配三合土時,摻些糯米漿,再兌換一些獼猴桃汁...”
“曉得了。”江月瑤截住話頭,望著窯頂騰起的青煙出神。
明日取了生石灰,還需去鄰鎮采買紅磚。
李家村雖無磚窯,但三十裡外的青石鎮倒是有家老字號。
隻是這騾馬租金...
她摩挲著懷中銀票,盤算著明日先給孩子們置辦新衣,還是先租頭騾子運磚。
困意襲來時,她恍惚夢見個青衫男子,一隻手握著她的手,一隻手執筆在素白的絹上題詩。
“姐姐?你醒了?”
江月瑤猛然驚醒,見江長庚正往窯中添柴。
火光映著他清瘦的側臉,眸中似有化不開的濃霧。
“長庚,你...“她話音未落,少年已低聲開口。
“我有個故人。”他撥弄著火鉗,火星濺在舊疤遍布的手背上,“他是隔壁長寧縣的流民孤兒,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握著撿來的斷劍,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翻找銅錢。”
“他用死人頭發紮成草鞋賣給黑市,把箭簇磨成小刀割開守城兵的皮囊偷麥餅。那些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能精準判斷哪支潰軍會沿途丟下鎧甲,哪個時辰城門口守衛會打盹。當同齡人還在玩投壺時,他們已學會用陶片在牆角刻正字,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要刻下那些字。他說,每道豎杠代表多活一天...”
江月瑤的指尖驀地收緊。
她剛穿越時,破廟牆頭密密麻麻的“正“字忽在眼前浮現,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原是...
江長庚望著窯火,聲音輕得像在自語,“直到遇見姐姐,我才知道,活著不止是刻正字。”
“長庚...那些字是你...?”
江長庚看著天上若隱若現的啟明星,有些麻木有些有痛苦的說道:“那是我活著的證明...長庚三生有幸,遇見了姐姐。姐姐給了我一個名字一個家,可這天下,還有多少孤兒在破廟刻正字,在戰場撿銅錢...”
江月瑤的指尖驀地收緊。
一種無力的宿命感湧上心頭。
少年雖然識字不多,不曾上過學堂,但卻心懷天下,滿目悲憫之色。
她想到了自己的外祖父,她豈能不能懂,在她的國家也曾有過那樣的曆史。
江月瑤的外祖父也曾是一名戰士,為了保衛國家死在異國他鄉。
她起身,將披風搭在他肩頭:“所以我們要種地,要建學堂,要開醫館,要讓這亂世太平。”
江月瑤指向漸亮的東方,“讓那些孩子不必再刻正字,讓他們知道,活著還可以讀書習字,懸壺濟世,還可以有很多選擇。”
江長庚終是忍不住,撲進江月瑤的懷裡:“姐姐,我們能做到嗎?”
“能,一定能。”江月瑤輕輕撫摸著少年的青絲,“你本天上明月,不應該在李家村明珠蒙塵。你的偉大誌向,應該去努力實現。”
......
窯火漸熄時,晨光刺破雲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