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霖骨扇抵住背簍邊緣,待看清簍中十八根紫參草通體瑩潤、根須完整,扇骨在掌心敲出清脆的節拍。
“蜀國紫參三年才發一茬新芽。”他忽然俯身逼近,腰間綴著的翡翠禁步撞出泠泠清響,“夫人踏過兩國邊界的瘴林,竟連裙裾都不曾沾露?”
二郎當即橫臂擋住錢霖視線,繡著虎頭的袖口擦過對方雲紋錦袍,“叔叔若嫌這買賣燙手,我們自去尋識貨的。”
孩童稚語裹著寒光。
“好伶俐的小郎君。”錢霖不退反進,雲紋廣袖拂過二郎手腕,“夫人有如此好的紫參,我自然是要收的……”
錢霖挑眉,從身上接下錢袋,數了數,“夫人,鄙人今日所帶白銀不多,你這十八根紫參我都收了。在此處有諸多不便,不妨去天香樓,在下請夫人和兩位小公子吃杯酒,順便讓我的童子去取些銀票。”
天香樓三層雅間內,小二躬身將鎏金菜單捧至錢霖麵前:“錢老板今日還是老規矩?新到的洞庭銀魚正配您存在這兒的二十年竹葉青。”
錢霖頷首示意間,腰間綴著蜀錦香囊的童子清源已取出描金食盒,將八珍豆腐與翡翠蝦餃布在青玉轉盤上。
“夫人見笑,錢某在景國經營三十八家生藥鋪。”他轉動拇指上的黃玉扳指,案上忽然推來蓋著皇商印鑒的契書,“每月二十根紫參,價格可再抬三成。”
江月瑤夾起水晶肴肉放進四郎和二郎的碗中,袖口雲紋掃過契書朱印:“山野之物難定量,我恐怕提供不了那麼多紫參。”
“清風,去算一下夫人的紫參一共多少錢。”錢霖淺笑吩咐道。
二郎連忙跟著名字叫清風的小童去旁邊算賬。
青玉算盤珠相擊聲清脆入耳。
清風將紫參草鋪在灑金宣紙上,指尖劃過參體暗紋:“每根須扣三錢損耗費。”
二郎突然按住跳動的算珠,虎頭銀鐲撞得檀木框叮咚作響:“娘親挖的紫參全須全尾,叔叔怎的扣一成耗損錢?”
清風小童轉過頭,看著錢霖,錢霖點頭。
小童將賬本上的類目劃掉。
二郎看了一眼賬本,突然抽出腰間小剪,將冰耗條目“嗤啦”剪去半截:“娘親的紫參新鮮的,哪需你們費冰?“
錢霖擊掌大笑,腰間禁步流蘇掃過青磚:“便依小公子,抹去冰耗錢。”
他夾起翡翠盞裡的蜜漬楊梅,含笑看著兩孩童爭執。
江月瑤倒是大方的吃著飯食,四郎今日也頗為乖巧的安靜吃飯。
清風漲紅著臉翻開稅契,十八根上品紫參一共四百兩白銀。
清源捧著紫檀匣近前,銀票特有的桑皮紙氣息漫過雕花窗柩。
孩童嬉鬨間,江月瑤已收妥銀票起身:“錢老板,這個時辰,布莊新到的杭綢該被搶光了,我要去給我的孩兒們買一身衣裳。”
錢霖望著她發間微斜的素銀簪,突然將翡翠禁步壓在契書上:“夫人下月初八前改主意,可到西市胡商處尋我,我叫錢霖。”
廊下傳來算盤珠相擊的脆響,跑堂正高唱著“錢老板惠顧八兩六錢”。
江月瑤卻後悔不已,這個錢公子可是個有錢人啊,一頓飯八兩六錢,早知道剛剛把沒吃完的菜打包帶走。
家裡幾個崽崽還沒有吃過那麼好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