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悅的閃閃城堡內,特麗克西和星光熠熠正在用窮舉法,試圖複現大衛·科波吠爾的“自由母馬像的消失”的巨型魔術。隻不過不是讓自由母馬像消失,而是讓坎特洛特的皇家宮殿消失。
畢竟這是萬馬奔騰慶典,不可能真讓評委組去馬哈頓。
無論讓宮殿還是雕像消失,基本原理是共通的,但問題是除了大衛本尊,沒誰知道實際原理。許多魔術師都試圖破解,但從未有一個理論是真正站得住腳的。
魔術過程如下:
大衛在街上隨機尋找觀眾,並且直接前往表演現場,所以沒有事先培養“托”的可能性。表演現場離自由母馬像有一段相當遠的距離,這樣可以讓觀眾完整地看清雕像全體。
觀眾席麵前有兩根巨型的豎向金屬杆,用於拉升其中的幕布。大衛向觀眾們宣布將要讓銅表皮重80噸、內部鐵零件重120噸,總重204噸且高46米的雕像消失。接著在觀眾的疑惑下打開音響渲染氛圍。
他事先在雕像周圍布置了許多探照燈,以證明這不是某種隱身魔咒——假如雕像隻是隱形了,探照燈光依舊會實實在在地照在實體上,不會穿過去。然後在雕像上空安排了一個熱氣球,用於證明他們沒有改變場地。最後從閃電天馬隊借來空軍雷達,上麵顯示觀眾席前確實有一座雕像,等上麵的點消失,就會證明雕像確確實實地消失了,而不是簡簡單單的某種隱形術。
表演開始,在大衛的精妙話術、奇幻音樂的引導、渲染下,觀眾們很快進入狀態,聚精會神地盯著雕像和大衛,以期發現其中的破綻。隻見大衛按動電機,巨型的黑色幕布沿著兩根豎向金屬杆,緩緩爬升,攔截在觀眾和雕像的中間。
這樣黑色幕布就完全擋住了觀眾的視線,但黑色幕布隻擋了十幾秒,大衛就按動電機,讓幕布下降。結果就在觀眾們的震驚中,原本矗立的自由母馬像此刻不見蹤影。下麵的探照燈光毫無阻礙地穿透,射向天空,代表中心此時確實空無一物;上空的熱氣球從始至終位置沒變,代表他們沒有改變位置;空軍雷達上的點消失了,代表自由母馬像不是隱形,就是實實在在地消失。
還沒等觀眾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大衛再次拉起幕布,這回空軍雷達上的點重新出現,拉下幕布,自由母馬像又重新出現,探照燈光結結實實地照在上麵氧化銅的表皮,無法穿透。表演大獲成功,場上響起了雷鳴般的跺腳聲。“自由母馬像的消失”頃刻成為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成為所有小馬的熱門話題。大衛·科波吠爾憑借這一壯舉,在魔術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特麗克西和星光熠熠當然不可能去馬哈頓或坎特洛特現場實驗,所以隻能在城堡內用模型試。她們麵前的友誼地圖此時沒有激活,上麵便堆砌了她們製作的坎特洛特微縮模型。
這些由紙板和石膏製成的模型非常精細,做工精良,是星光熠熠在梅爾鎮長麾下做事時,從鎮政廳的小馬利亞俯瞰圖複製過來的。除了模型,她們周圍還堆著好幾堆翻開的魔術書籍,紫悅的小助手,貓頭鷹奧羅威還在不斷地從藏書室抓來新書。
“謝謝你,奧羅威。”星光熠熠禮貌地向奧羅威道謝,但緊皺的眉頭絲毫沒有鬆開。“可惜上麵的魔術技巧都太簡單了,恐怕跟大衛的那個魔術絲毫不相關。”
“嗚~”奧羅威呼了一聲,停在桌子上的懸空金屬杆。
特麗克西煩悶地翻開最後一本沒用的書,積壓的煩惱立刻爆發,一蹄子打飛了坎特洛特皇宮的模型。“啊!要是真正的宮殿有那麼容易打飛就好了!”
奧羅威皺眉“嗚”了一聲,飛下去將宮殿模型抓回桌子。
“特麗克西,雖然我永遠支持你,但你不覺得跟無序打這個賭,有點太‘不現實’了嗎?”星光熠熠為難地說。“數不清的職業魔術師都不知道這個巨型魔術的原理,我不覺得你能……”
她已經儘可能委婉,實話說特麗克西就是一十足蹩腳的魔術師,連最基本的魔術都可能失誤,更不要提這種巨型魔術了。但她不想傷好朋友的自尊,尤其對方還是把麵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特麗克西。
她以為特麗克西會大發雷霆或暴跳如雷,但特麗克西罕見地沒有反駁,隻是抿起嘴唇,兩個大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接著她賭氣似的擦了一下,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大概絕無可能複現它。”
“你知道?!”星光熠熠瞪大眼睛。“我還以為你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可既然你知道,又為什麼要打這個賭?”
“很難說清楚,但我從事魔術那麼久,從未有一個機會讓我成為,或接近成為一名真正的魔術師。”特麗克西的語氣舒緩,一邊斟酌一邊說。“長久以來我表演的都是表演過的魔術,都是那些偉大魔術師玩爛的了。即使我再怎麼精通這些魔術,也沒有新意,觀眾們遲早會失去興趣。
“我夢想著表演一場原創的魔術,或接近原創,那樣我就能真正成為職業的魔術師。現在終於有這樣一個機會,沒有魔術師能說清這背後的原理,如果我能,如果我可以……那一切都會不一樣。如果我能獨立推測出魔術原理,那就證明我有創新能力。
“可惜現實不是這樣,我高估了自己……我隻是一個蹩腳的三流魔術師,永遠隻能撿其他小馬剩下的。我想我最後還是得跟無序認輸……”
特麗克西說出了她的心聲。她並非不知道自己的幾斤幾兩,但她隻覺得自己的能力可以增長起來,她隻是“提前宣揚”自己還未達到的能力。這聽起來像是自己騙自己的話術,但她始終這樣相信,由此堅持日複一日地表演魔術,即使收入慘淡也沒有退縮過。
然而今天她退縮了,第一次發現理想的自己和現實的自己差距是那麼大。曾經她覺得自己可以到達那樣的高度,所以無論其他小馬如何嘲笑,她都堅定自己的信念;但現在她發現自己永遠達不到那樣的高度,那些小馬的嘲笑似乎是真的——仿佛她過去的一切努力和自信都徒勞無功。
星光熠熠看在眼裡,心裡也跟著特麗克西一起難受。她們是好朋友,某種意義上她們很相像。星光熠熠隨即下了決心,走上前用蹄子拍了拍特麗克西的肩膀。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呢,你可是偉大又全能的特麗克西!”
“可,可是我……”
“那麼多專業魔術師都沒想出來,你跟他們的差距其實也沒那麼大,不是嗎?更何況還沒到結尾,我們還有時間。”星光熠熠鼓勵道。“在奇跡先生讓我意識到錯誤之前,我根本想不到今天所擁有的一切;但我現在站在這,幫助朋友、學習友誼……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特麗克西看著星光熠熠堅定的眼神,眨眨眼,有點被說服了。“好吧,你說的有些道理,除了奇跡先生那部分。”她重新站起身,看向被奧羅威放回來的模型。“我想,大衛的魔術不能用消失術的一般原理來解釋。”
消失術的一般原理其實很簡單,就是機關和障眼法。比如經典魔術“大變活馬”,核心就是鐵箱的暗門和暗道,要是有雙胞胎替身還會更簡單。小型的消失術,比如將東西或小動物變沒,機關還能變得更小巧。總之萬變不離其宗,都是通過暗道或暗門將實體轉移走,而不是實際上的“消失”。
但自由母馬像不是普通的物品,它重204噸,高46米,即使能挖一套巨大的暗道和暗門,雕像掉下去也足以引發一場小型地震,觀眾不可能察覺不出來;就算能毫無聲息地讓它掉下去,那如何拉上來呢?沒有十台重型起重機,不可能安安穩穩地拉上來。更何況她們也不可能真給皇家宮殿挖一個巨大暗道,那會破壞地基,讓皇家宮殿變成危房。
那用魔法?絕對不行,如果用一個簡簡單單的隱形咒語能解決,它就不是偉大的魔術。再說宇宙公主作為天才獨角獸學院的院長、偉大的天角獸魔法師,怎麼可能看不出那是魔法呢?這也是無序麵對的問題之一,因為如果他要施展混沌魔法,宇宙公主和月亮公主一定能感覺出來。
特麗克西和星光熠熠頭腦風暴了一陣,卻毫無進展,特麗克西好不容易重建的信心此刻又麵臨崩塌。“我還是不要那麼自不量力了。”她的頭重重砸向桌子,震了一下上方懸空的金屬杆。
懸空的金屬杆開始緩慢水平旋轉,奧羅威站在上麵,下半身跟著旋轉,但頭卻牢牢定在原處,緊緊盯著特麗克西。“嗚~”似乎是在埋怨她砸得那麼用力。
“奧羅威,你最好彆嘲笑我——”特麗克西抬起頭準備跟奧羅威理論,結果看到奧羅威的頭跟身子不同時轉,眼前一亮,仿佛腦中的某個開關打開了。“星光熠熠!”她大叫。
“怎麼了?”
特麗克西用蹄子保住星光熠熠的臉,然後扭過去看奧羅威,蹄子指過去。“看,貓頭鷹!”
“貓頭鷹的頭能轉動270度,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星光熠熠疑惑不解。
“再仔細看看,貓頭鷹!”
星光熠熠眨眨眼,仔細看了一會兒,也感覺茅塞頓開。“我想起了奇跡先生說的‘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儘不同’。”
“怎麼想起他了啊?算了這個不重要,我想我知道大衛的魔術的原理了。”特麗克西斬釘截鐵地說。
……
無序這邊,他和日光耀耀位於混沌領域的住宅中,也在用模型實驗推導魔術原理。但得益於混沌魔法的力量,無序可以直接變出一個等大的皇家宮殿用來研究。
日光耀耀用魔法懸浮著一本魔術師,堅持問:“你確定不認真學習一下魔術的基礎概念嗎?”
“沒那個必要。”無序自負地說。“我經常把東西變沒再變回來,一點都不新鮮,隻不過這回不用魔法罷了。會難到哪裡去?”
“聽起來你對魔術很不屑。”
“的確很不屑。”無序立刻承認。“魔術無非是沒有魔法的小馬的小把戲。如果你本可以學習魔法,那有什麼必要練魔術呢?”
“既然你看不起魔術,又為什麼要打這個賭?”
“因為我看不慣特麗克西的那副樣子。”
“就這樣?”
“就這樣。”無序臉不紅心不跳地背手說,但日光耀耀單挑眉毛表示懷疑。無序眨眨眼,試圖用滿不在乎的眼神遮掩過去,但他偶爾轉過眼睛去看日光耀耀,就看到他“你在騙鬼呢”的表情。
“好吧好吧,我說實話,不止是看不慣特麗克西。”無序變出一張心理谘詢的沙發,坐上去侃侃而談。“你的‘小女朋友’應該跟你說過提雷克的那檔子事。”
“嘿,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們的友誼很純潔的!”日光耀耀立刻糾正道。“就像你跟紫悅她們的關係一樣。”
“你說不是就不是吧。”無序壞笑一聲,繼續說自己。“說回來,我在提雷克搞事時被他騙了,由此做了‘一些’錯事——”
“‘一些’?星光熠熠說你差點讓提雷克無馬可擋。”
“好吧好吧,‘挺多’錯事,行了吧?”無序翻了個白眼。“兩位公主一如既往地原諒了我,還有紫悅她們……但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我有這麼強大的混沌魔法,所以她們總是‘不得不’原諒我?從這一點看,除了柔柔以外的小馬,對我有不近不遠的距離也說就得通了。”
“那你為什麼不做出改變呢?”
“我做了,再也沒當眾使用魔法,循規蹈矩的……可每當我現身,她們就會很排斥,就好像我會打擾她們一起遊玩的興致。我想,在她們內心深處,原諒我做過的那些事沒有那麼容易。”
“我還是沒搞懂,這和你打算搞魔術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她們一看到我就覺得我想搞事情——雖然十有**我的確想搞事,但這不是關鍵;關鍵在於,我越來越厭煩被這樣看待,主要是真的很無聊,我平時都不知道乾些什麼。如果不用混沌魔法,一切都太‘規矩’了,有什麼樂趣呢?可為了顧及那些小馬的感受,我隻能自己玩惡作劇。”
“也許,你可以試著用魔法做好事?”日光耀耀建議道。“比如用魔法幫助其他小馬。”
“我試過了,可惜多數時候他們並不能接受魔法的結果。比如有老馬帶著一大堆東西想回家,我就變出一頭飛豬,讓他坐上去直飛回去,又快又刺激,可他最後說再也不要我幫忙;再比如有小馬劇團想表演,想讓我幫忙製造點節目效果,我做了,結果觀眾們直接被嚇跑;又比如我看蘋果園那麼多蘋果,我好心讓那些蘋果長出腿自己跳下來,走進籃子裡,結果他們讓我離開……諸如此類,我真的厭煩了。”
“照這樣看來,你當初被提雷克騙,也不是沒有道理。”日光耀耀用蹄子摩挲胡須,認同說。“不過你幫助的方式確實不太合適,你要明白多數小馬都不能接受‘那種’幫助。”
“所以我苦思冥想,想到了這個。”無序撐起身子,變走沙發,眉飛色舞道。“如果我能在不用魔法的前提下,讓小馬們高興,或許就能改變他們對我的刻板印象。”
“有道理。”日光耀耀點點頭。“那麼我們一定得成功。既然如此,你更得學習魔術的基礎知識了。”
無序翻了個白眼,不過看日光耀耀決定幫他的樣子,最後讓步。為了實際展示魔術的“表演效果”,日光耀耀玩了個近景魔術——三牌賭一張。這是個經典的魔術,奇跡先生教人類特麗克西的第一個魔術就是這個。
這個魔術很簡單,三張牌中間一張Q,通過一番移形換位讓對方猜Q在哪。在調換之前,魔術師會舉起三張牌往桌上放,奧妙就在這個“舉牌和放牌”階段。Q和另一張無關牌在同一邊/蹄,放牌時Q疊在那張無關牌上,觀眾會下意識認為先投下的牌是Q,實際上是那張上麵的無關牌,之後才放下Q,當然就猜不準了。
現在就是這樣,無序拉長眼睛,眼柄甚至圍著日光耀耀轉了幾圈,都沒能發現奧妙,連續猜錯三次。日光耀耀跟他講清楚了原理,無序茅塞頓開,說:“有點兒意思。”
“我就說吧?也許特麗克西沒你想的那麼‘蹩腳’。”
“那得看她能否複現那個巨型魔術。你快跟我複述一遍‘自由母馬像’的消失,我好像知道原理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