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南深就在一旁看著她,槍這個字眼從她嘴中說出來的時候,心臟驀地收緊。
尤其是看到女人此時一臉平靜的說著,遲來的後怕終於充斥著神經。
“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沒有發現第三人,恐怕是後麵逃走了,”詹聿搖了搖頭,“現場除了留下彈痕和沒有被大火毀掉的部分打鬥痕跡,目前還沒有找到什麼線索。”
他們之所以知道現場還有第三人,完全是因為二樓書房有過很嚴重的打鬥痕跡,並且從沾血的足跡上判斷出對方是個男人。
不過可惜的是書房雖然沒有被火燒掉多少,但裡麵留下的血跡都是路潞的。
詹聿看著她,“言晏,你看到那個人長什麼樣了嗎?他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關園?”
“沒有,”她單手撐著額,像是在努力回想,“當時彆墅裡突然停了電,路潞去了二樓,沒多久我就聽到槍聲了。”
剛說完,她頭疼得更厲害了,又好像牽扯得渾身到處都在疼。
女人的痛苦就表現在臉上,聶南深直接打斷了詹聿的問話,語氣噙著淡淡的警告,“詹聿,這裡是醫院不是警局。”
男人五官除了在看向言晏時其餘時間幾乎都是冷漠的,詹聿直接忽略了他眼中的敵意,頓了頓才道,“言晏,關於案件的事,今天下午會有人過來找你錄筆錄。”
言晏氣息有些微弱,剛回了一個好字,聶南深再次不由分說的開腔,“她這兩天需要休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並不是什麼好的回憶,但此時看上去聶南深的臉色似乎比床上的女人更要難看。
詹聿心底一聲冷笑,看向言晏時還是鬆了口,“你如果想不起來或者不願意去想,那就等你身體好了再說,到時候我會再通知人過來。”
“好。”言晏捏著眉心,困倦和疲憊上來,沙啞的聲音連一個字都說得很吃力。
安蘇看了一眼聶南深,適時的終止了這個話題,“好了,人沒事你們就不要一直談案件的事了,”她心疼的看著言晏,手掌貼著她冰涼的臉蛋,輕輕地笑,“言晏,你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吃的過來。”
言晏輕輕的搖了搖頭,她現在隻覺得很累,沒有胃口。
女人臉上充斥著的都是蒼白和疲憊,聶南深才淡淡的開腔,“安蘇,你在這裡守了一個晚上,你現在也需要休息,”他至始至終都看著床上的女人,嗓音低啞道,“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我。”
這點安蘇自然注意到了,“可是哥,你才下飛機就趕了過來……”
他肯定也是一晚上沒休息的。
“我沒事。”
他視線像是定在了女人身上,但眉目中都透著狼狽和疲倦。
安蘇看了一眼她哥和言晏一眼,最後還是沒有堅持要留下來。
有聶南深在這裡,她相信她哥能照顧好言晏,況且有些事他們這些外人也說不上什麼。
很快,安蘇叫著詹聿一起離開了病房。
紀容司還在外麵的長椅上等著,見到安蘇出來,起身走了過去,順手脫下外套披到了女人肩上,“既然聶南深來了,去吃點東西我送你回去。”
他臉色不算好,大概是陪著她累了一夜有些小脾氣,視線一刻也沒落在詹聿身上。
安蘇也沒拒絕,隻是拉住他的手有氣無力的道,“待會兒吧,我現在有些累,你先去幫我和詹聿買兩杯咖啡來緩緩神好不好?”
女人臉上的困倦和疲憊都是真的,那雙清明的眸子都因為一宿沒合眼而有些充血。
紀容司低頭看了她兩秒,然後又掃了一眼一旁正看著他們的詹聿,最後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個好字,轉身去買咖啡了。
病房的門緊閉著,現在是午飯時間,重症監護外的人不算很多。
紀容司背影剛消失在走廊,詹聿就看了一眼手表,心不在焉的道,“咖啡我就不喝了,路潞那邊沒有監護人看著,我過去一趟。”
“嗯。”
路潞也是這件事的當事人,作為警官的詹聿自然不能讓她出事,於是安蘇也沒有多想。
她在長椅上坐下,揉著額剛應了一聲,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詹聿。”
詹聿剛走了兩步又停下來,“還有什麼事嗎?”
“關姨呢?”她一邊按著發疼的太陽穴,一邊低聲的道,“言晏出了這麼大的事就算聶家不知道,起碼關姨也該知道,你派人通知了嗎?”
昨天她就打過關姨的電話,但一直處於關機狀態聯係不上,現在想想聶南深不在,言晏出事的第一時間詹聿該聯係的人也不會是她。
可是都過了一夜了,連她哥都到了,她不知道為什麼關姨還沒有來,還是說詹聿因為太忙沒能通知到。
詹聿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關總她……”
安蘇抬起頭來就看到詹聿本就不好看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了,眼皮一跳,聲音也沉了幾分,“關姨怎麼了?”
一道門將走廊外的嘈雜聲都隔絕了去,整件屋子隻剩下病床上的言晏和守在一旁的男人,空氣變得格外的安靜。
言晏將視線從門口處收回,然後緩緩閉上,視線一刻也未在男人身上停留。
聶南深看著女人乾淨而顯得格外蒼白的側臉,她似乎是很累了,閉上眼後眉頭也微微蹙著,嘴角上原本的一點弧度也在安蘇他們離開之後幾乎淡到沒有。
聶南深在她身旁蹲下,把手伸進被子握住了她的手,“言晏。”
女人睫毛微微顫了一下,閉著的眼仍是沒有睜開,淡淡的語調很隨意,“人接到了嗎?”
女人的聲音聽起來除了虛弱之外似乎沒有其他情緒在裡麵,聶南深眉頭皺了一下,握著她的手更緊了,“嗯。”
“那就好。”
這次言晏睜開了眼睛,從他進來開始到現在,終於把視線落在了他身上,然後聶南深看她嘴角劃開了一抹淡雅的弧度,對他淡淡的微笑,“你看到了,我沒事,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她這樣說的時候臉上一如往常的掛著她溫婉的笑容,如果不是那雙眸裡沒有半點溫度的話。
聶南深握著她的手,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休息,我在這裡陪你。”
“安蘇說你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休息過,你不累嗎?”言晏就這麼看著他,無聲的笑了笑,“我累了。”
她是真的很累了,除了身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
聶南深看著女人此時憔悴而布滿溫涼的眸,心臟像是被揪起來了。
來這裡之前安蘇並沒有告訴他太多細節,但從詹聿的那些話中就能知道昨天晚上的情況到底有多危險。
她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生平可能連槍都沒有見過,他不知道她當時開槍的時候該有多害怕。
“言晏。”
他再次叫她的名字,女人明顯有些不耐煩了,但還是看著他,表情一如的溫淡,“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那模樣就像是在告訴他,如果沒有什麼想說的,那他可以走了。
“對不起,”聶南深握著她冰涼的手,晦暗的眸溢出一絲無措,語速緩慢有序像是在斟酌著字句,“我當時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我不知道你……”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她淡淡的打斷他,微微笑著,“畢竟你也不知道昨晚會發生這樣的事,況且就算知道了,你也不能立馬從羅馬趕回來不是嗎?”
秦思硯是他的妹妹,他關心自己的妹妹,好像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
聶南深在對上她視線的那一瞬間就明白了,“你在怪我。”
哪怕從他出現到現在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責怪的話,更沒有對他發脾氣,但從她看他的眼神裡流出的不經意的冷漠,他就知道了。
“如果你非要這麼理解,那就是這樣吧。”言晏沒有辯解,或者說也沒有心思去辯解,虛弱道,“聶南深,我已經很累了,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思考,我現在沒有心情也沒有精力去應付你顧忌你的感受。”
他不自覺的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臉,聽到這句話心底一陣沒由來的慌亂,嗓音也一下變得緊繃,“你要思考什麼?”
看著男人突然變化的表情,言晏一下就笑了,“案件的事啊,”眸色譏誚的望著他緊張的神色,“不然你以為我需要思考什麼?”
離婚嗎?
還是說現在秦思硯回來了,他已經迫不及待的等她這麼開口了?
男人看著她的臉,似乎鬆了一口氣,“沒什麼,”英俊略帶狼狽的五官依舊緊繃著,“案件的事我會去調查,你隻需要好好休息,其餘什麼都不用去想。”
“不用了,”言晏望著他起身將自己的被子掩好,臉上的表情也一點點淡了下來,“你能辦到的事,詹聿也能辦好,詹聿做不到的事,你也做不到不是嗎?”
她現在仿佛多說一個字都需要用很大的力氣,但話語裡拒絕的意思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