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言晏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然後才起身去換了一身出門的衣服,化了個淡妝。
現在時間還早,隻不過她去聶宅之前,勢必是要先去找一趟聶南深的。
然而剛收拾好,門鈴就響起了。
換衣服之前她打了電話給宋秘書讓他過來接她,她沒多想,起身去開門。
“怎麼這麼快……”
門打開,言晏看著門口站著的黑衣男人時尾音一下就收住了,整個人頓時僵在原地,臉色慘白。
………………
昏暗的房間內,女人坐在一張鬆軟的沙發上,身後一左一右站著黑衣保鏢,自她進來之後便沒有出過聲,但又似隨時關注著她的舉動。
偶爾開關門時能聽到些許外麵吵鬨喧嘩的聲音,大概應該是夜總會之類的地方。
言晏看著房間內一張巨大的液晶屏幕和幾張毫無擺放規章的桌椅,裝潢儘顯奢靡卻毫無半點審美。
正如此時推開門從外麵走進來的男人。
依舊是那身俗氣十足的花襯衫,單手隨意的插在褲袋裡,“he,i關,”一隻手抬起朝她笑意明朗的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對方似乎沒有看到女人眼底的厭惡和不適,揮揮手讓手下出去,徑直坐到她對麵的沙發上,再看向她時那笑容便成了陰冷,“我們又見麵了。”
那張臉,出奇的好看也年輕,五官精致挑不出瑕疵,皮膚更是白得不像個男人,與左耳上那顆豔俗刺目的紅寶石形成鮮明的對比。
陰柔,美豔,妖孽。
不談氣質光看外表,其實很難看出這個男人會是暗界的人。
言晏沉著眸,從他出現的一刻開始心底就有了警惕。
這個男人的陰冷,是骨子裡的。
“怎麼不說話?”陸驍看著她笑了笑,靠在沙發裡翹起腿,“見到我很意外嗎?”
那懶散的模樣像極了外麵放蕩不羈的公子哥,如果不是親眼見識過他的手段,還有那雙漂亮眸子下隱藏著的涼涼寒意直逼她的話。
言晏眸子動了動,語氣也很淡,“不算意外。”
從她被帶上車的一刻起,她大概就猜到了。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陸驍本人。
但上一次……實在不是什麼好的映像。
甚至如果當時不是聶南深過來救她,她不知道落在這個男人手裡會是什麼下場,要說沒有陰影是不可能的。
背脊有些僵硬,不過至少她看上去還算鎮定。
男人像是被她這幅樣子逗笑了,“嘖嘖,關小姐,瞧你這副樣子,比起上一次可要狼狽多了。”
他連連搖頭,將她從上至下打量了一遍,不知道是在嘲諷她的膽量,還是在嘲諷她的傷勢,“聶公子可真是太不會憐香惜玉了。”
言晏也跟著諷刺的笑了下,“這不都是陸老大的傑作嗎?”
男人挑眉,不置可否,神情又好像很滿意她用的傑作這個詞。
言晏看他慢條斯理的掏出一支煙點燃,表情冷了冷,“關園的那件案子已經結案了,既然是你動的手你也應該清楚你想要的那份資料已經不在我姑姑手上,所以你這次抓我來恐怕沒什麼用。”
他們中間隔了一張桌,陸驍聞言瞥了她一眼,吞雲吐霧中薄唇勾著笑,“關小姐放心,今天找你來,不是為了關珩的事。”
他抖了抖煙灰,放下腿,身子稍稍往前傾了些,眼睛饒有興致直勾勾的盯著她,“咱們來談談你最近新結交的那個好姐妹怎麼樣?”
言晏皺了皺眉,一時不知道他指的是誰。
夾著煙的手交叉在膝蓋上,他笑著提醒,“路潞。”
言晏眼睛睜大了些,半晌好笑的笑出聲,“看樣子陸老大前麵幾次吃的虧還不夠,現在是要與整個江城的權勢為敵嗎?”她十分匪夷所思的看著對麵年輕又處處透著猖狂的男人,嗓音微冷又含著譏誚,“我就不說了,據我所知隻要是跟過池騫沒的女人待遇都不會差,更彆說你提的那個路潞現在還在他的名下,你想招惹她?”
她知道聶南深難搞,但不知道池騫沒難不難搞,不過她曾經也與那個男人打過照麵,一看就不是個善茬。
甚至從某方麵來說,她能感覺到那男人的陰狠程度恐怕不下於陸驍。
這種感覺與其說是直覺,不如說更像是一種本能,就像人在麵對危險事物時會出於自我保護而產生的一種本能。
“不不,”男人笑著伸出一隻手指搖了搖,淡淡的提醒,“我和他們原本就是敵人,怎麼能說是招惹?”
他又重新靠了回去,慢慢的吸著煙,不鹹不淡的開口,“江城這麼大,局勢這麼亂,也是該有人站出來好好管管了。”
言晏臉上的譏誚收了。
這麼的堂而皇之,明目張膽,毫無半點忌諱。
“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想要我姑姑手裡的那份資料,也是為了這個?”
陸驍瞥了她一眼,沒接話,繼續抽著他的煙。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出了名的睚眥必報,”這次陸驍卻看也懶得看她,歪著腦袋彈了彈自己乾淨整齊的指甲,“因為她,我最近被緊方的人盯得有點緊。”
那漫不經心的模樣懶懶散散的像是在同她討論今天天氣怎麼樣,但那話語下的狠意,也輕輕鬆鬆的就讓人聽出來了。
這個她指的是路潞。
但言晏其實不大能理解他這句話裡更深一層的意思。
“你想和我談她的什麼?”
陸驍滿意的笑了笑,正打算開口,敲門聲突然響了。
他頓了頓,“進來。”
然後從外麵推門進來一個臉上帶疤的男人,先是看了坐在沙發上麵容清冷的女人一眼,然後停在陸驍身後低聲道,“驍哥,聶南深來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在這樣安靜的房間內就顯得格外清晰。
言晏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猛然握緊,臉色也跟著變了。
“來得倒挺快,”陸驍皺了皺眉,語氣嫌棄但也不意外,眯著眸又問,“一個人?”
“沒看見池騫沒的人。”
挑眉,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了。
陸驍看了一眼對麵坐著的女人,半晌,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裡,起身,“走,出去會會他。”
說罷,陸驍帶著人就出去了,隻留了兩個保鏢在門外。
在門關上的瞬間,言晏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才終於鬆了來,整個人勉強撐著才不至於倒在沙發上。
掌心裡全是汗。
她其實是怕陸驍會對她做什麼的。
那個男人連殺人放火的事都做得出來,要在這時候滅了她不過區區一句話的事。
她現在腦子裡一片漿糊,甚至不知道這個時候聶南深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但好像就是下意識覺得,隻要他來了,她就不會有事。
時間在煎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過去,封閉空間裡光線昏暗,無形間都透著一股難言的壓抑。
言晏原本剛放鬆下來的神經再次逐漸繃緊,直到半個小時後,身姿欣長的男人從外麵推門走了進來。
“你……”
言晏眼睛睜大了些,一個你字還沒說出口,聶南深就一言不發的將她從沙發上抱起往外走,眉目冷沉麵無表情。
她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走廊上的光線比房間裡還要暗,她看不清男人此時臉上的表情,隻隱約能感覺到他似乎心情不大好。
剛才守在門口的保鏢還在,但沒攔他們,言晏這才發現來的隻有他一人,沒見陸驍。
她不知道在她等待的這半個小時內到底發生了什麼,開口問,“陸驍呢?”
男人冷著臉,“死了。”
“……”
她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安靜的仍由男人抱著她離開。
事實證明,陸驍將她帶到的地方,確實是個夜總會。
一出了他們剛才所在的樓層來到大廳,烏煙瘴氣的氛圍吵得人頭皮發麻,哪怕現在外麵還是白天。
聶南深剛帶著她剛出了電梯,言晏被眼前的場麵所震撼到。
她不是沒有去過夜總會之類的地方,但這裡與名爵那樣的氛圍完全不一樣,雖然同樣的魚龍混雜,如果說在名爵的那些人都是披著偽裝良皮的權貴,那在這裡,低至街頭混混高至各界名流,仿佛連那層最基本的偽裝都不屑,從裡到外都最真實的暴露出人性的醜惡與不堪。
舞台上肆意扭動的軀體,黑暗角落中交織的赤果男女,鬥毆的群眾,還有那些震耳的音樂也擋不住的汙言碎語。
她甚至還能感覺到從她出現開始就有無數道從各個方向投射過來的粘稠惡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讓她渾身泛起一層惡寒的雞皮疙瘩。
女人下意識就將臉埋到了男人懷裡,原本搭在男人脖子上的手臂摟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