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最後一個音節落下,那隻手上的力道徒然重到了一個極限,女人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
關珩卻沒辦法再開口說出一個字,最後連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
從未與死亡相隔這麼近。
然而就在她以為這個男人下一秒就會掐死她時,那堵住她呼吸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關珩一下跌落在地上,大量的新鮮空氣重新注入肺中,她捂著脖子重重的咳嗽著,喉口幾乎痛得說不出話來。
冷汗早已布滿了整個背脊。
“滾!”似乎是藥效發作已經快到了忍耐的極限,樊天逸重重的捏著太陽穴退後了幾步,最後跌坐在床沿的位置,英俊的臉龐隱忍薄發的痕跡很明顯,眉骨重重的跳著,“帶著那個女人給我滾!”
門不知何時已經從外麵打開了。
之前從他房間出去的那個女人顯然被眼下的場麵駭住了,怔楞的站在那兒不知所措,卻又不敢兀自上前。
關珩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視線便重新回到了男人身上。
他雙手死死的摁著腦袋坐在那兒,哪怕低垂著頭看不見神情,也能想象出他此時的模樣。
女人光潔的脖頸上早已掐出了淤痕,連呼吸都是痛,但她還是啞著嗓子開口,“樊總,你確定要我帶著人滾?”紅唇扯出涼薄的笑,眸底卻是涼寒一片,“那玩意兒可是會要人命的。”
帶著重重盛怒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關珩!”
挑釁。
事到如今她仍在挑釁。
樊天逸那雙猩紅的眸像是要滴出血來,摁著額頭的手背上青筋浮現,無一不呈現著此時的痛苦與克製。
那眼神,像是恨不能將她碎屍萬段。
“怎麼,恨不能殺了我嗎?”她斂了眸,長卷的睫毛下蓋住了一片陰影,輕慢的笑,“真巧,這麼多年,我都是這麼過來的。”
關珩撐著自己從地上爬起來,連步子都不由踉蹌了一下,“可是死哪兒有這麼輕鬆呢,”最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笑,“死了才是解脫啊。”
“滾!”
最後一聲,帶著令人心顫的怒吼聲幾乎響徹了整個房間。
站在門口的女人心驚的看了過去,卻隻見到男人坐在床上暴露在光線下的側影。
他甚至沒有抬頭,那些燈光儘數落在他身上,像是重重的壓下了一片濃重墨色的陰影,有細密的薄汗一滴滴從線條分明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短發淩亂,身上那件原本被熨帖得一絲不苟的襯衫也早已變得褶皺不堪,連扣子都不見了好幾顆,露出弧度性感的喉結和鎖骨,但看上去卻有種說不出的性感頹靡。
但更多的是狼狽。
可是這麼多年,向來運籌帷幄,喜怒不形於色的樊天逸,何曾這麼狼狽過。
她看著已經抬腳朝她走過來的女人,此時心底卻不由生出了退意,“樊總和樊太太不會放過我。”
那雙高跟鞋在她麵前停下了,“你現在逃走,他也依舊不會放過你,”女人唇邊噙著微末的笑意,“更何況,名爵不缺女人。”
那張臉布著經過歲月而沉澱的美麗,這一瞬看上去又恢複了一貫的從容優雅,半點無情的冷冽不見,說出的話卻是格外冷漠的。
名爵不缺女人,沒了她,也可以隨時再找一個。
關珩卻沒再看她,隻是在經過她身側的時候,才似順道提醒了一句,“還想活命的話,完事後立馬離開江城。”
機票和現金她早已替她準備好,至於剩下的,她也說會在事成之後打在她的卡上。
她抿著唇,眼底的掙紮和遲疑最後都化為了一抹堅定,“明白。”
然後抬腳便走了進去。
身後很快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混著男人逐漸紊亂和沉重的呼吸聲,在這樣的空間裡似乎多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明天一早就會有媒體記者過來,”關珩始終沒有回頭,話自然是對樊天逸說的,“對了,自然還會有樊太太。”
身後,簡單而布料極少的短裙從女人身上滑落至男人腳邊,露出那雙白皙而線條優美的雙腿。
她看著前方,紅唇掀著淡淡的弧度,“那麼,祝樊總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這句話,在女人耳裡聽上去更像是一種道彆。
麵前的男人始終維持著坐在床上的姿勢,低垂著頭一言不發,渾身由內至外都散發著一種無聲無息的死寂。
那隻扶著額頭的手正好擋住了不再被鏡片遮擋的眼眸,她看不清神情,亦揣測不出他在想什麼。
這甚至不能叫做陷阱,而是已經明晃晃的告訴了他是一出算計。
可是,那又怎樣?
今夜過後,江城那些關於樊氏夫婦的美好傳聞都將成為過往。
驕傲如良黎,這輩子深愛的男人最終還是背叛了她。
睿智如樊天逸,到頭來也終究沒能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
這場男歡女愛的遊戲,不論是對誰,由身到心,都帶著一種殘忍無情的摧毀。
她想,這個世上大概沒有比這個女人更狠的人了。
然而就在關珩剛打開門,突然,那一直沒有出聲的男人叫住了她。
“關珩,”比起盛怒,那樣的語氣縹緲無力得甚至連最簡單的憤怒都不再有,或是譏誚,或是冷漠,或是嘲弄,他似乎笑了一下,“這就是你報複我和她的方式。”
頭頂燈光灑下,落下一片陰影。
這一刻,像是前所未有的孤寂和脆弱。
女人長而卷的睫毛微斂著眸色,唇角是那一成不變的弧度。
但關珩的動作也隻停了那麼一下,下一秒,她直接開門走了出去,神情淡漠,順帶關上了門。
直到那輕微的關門聲音響起,房間內的女人才終於看到,男人眼底那些一直以來的隱忍和克製,似乎在此時終於有了崩塌的跡象。
女人的低叫,男人的喘息,在這一刻似乎都被那一扇暗黑厚重的房門隔絕開來。
殺人,誅心。
她終歸還是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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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似乎格外的漫長,滲著些刺骨的涼意。
當天際一點點浮現,從那漆黑的顏色逐漸化為湛藍時,萬家通明的燈火在這一瞬都沉寂了下去。
秘書室原本打算進來整理會議資料的助理剛推開辦公室的門,一眼便看到了那站在落地窗前的女人,“關總?”
現在明顯還沒到上班的時間,但看那樣子,女人似乎已經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了。
她抬腳走過去,“關總,今天這麼早,您在看什麼呢?”
聽到動靜,關珩也沒有回頭,看著窗外腳下的那些車水馬龍,淡淡的笑,“有時候在夜裡站得太久,反而不大習慣天明了。”
助理微微一怔。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今天的天氣似乎不是很好,或者還是清晨的原因,幾乎看不到什麼陽光,外麵還籠著一層濃濃的霧霾,這裡是公司頂樓,腳下那些景色幾乎都被雲層擋住了。
剛扭過頭,就看到女人低垂著的眼簾下覆著一層淡淡的疲憊。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所以,她們關總這是在這裡待了一宿沒睡嗎?
思索間關珩已經轉身回到了旋轉的辦公椅上,抬手揉著眉心,過了一會兒,才淡聲的問她,“現在幾點了?”
助理才看過時間,“剛好七點。”
那捏眉的動作停住了。
七點。
五個小時過去了。
關珩閉著的眼緩緩睜開,看著麵前那打開的電腦屏幕,這個時候,新聞應該也放出來了。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正打算撥出號碼,突然,辦公室的門被再次打開了,帶著來勢洶洶的不善。
她掀眸看過去,果然見到那裹著一身怨恨氣息朝她走過來的女人,連往日最雍容端莊的姿態都不複存在。
關珩還沒開口,一旁的助理便匆忙攔了上去,“樊太太,您這是在做什麼?”
這個時候還沒到上班的時間,外麵自然不會有人守著。
良黎卻看都沒看她,直接踩著高跟鞋大步繞過了辦公桌走到關珩麵前。
女人閒恣的往身後一靠,緋唇掀出弧度,“看你這模樣……”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