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冉愣了愣。
秦思硯從位置上站起來,將女人從上至下打量了番,最終看著她那張坦然爽落的五官,不冷不熱的輕笑,「至少比起關言晏,你看上去好歹更真誠坦率些。」
隨著最後一聲冷嗤落下,秦思硯已經轉身離開了。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輕易鬆口,夏冉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隻是這話聽上去,比起聶南深要娶彆的女人,秦思硯更在意的似乎是那個嫁進去的人是不是關言晏?
夏冉兀自喝了口沒怎麼動過的咖啡,饒有興致的望著被帶上的門,喃喃笑道,「有趣。」
一個無名無分的所謂妹妹也敢上門來挑釁她,幾分好奇的想,那個關言晏得是有多好的脾氣,能讓這麼個女人蹦躂這麼久?……
禪意十足的私人茶室,茶藝師和服務員都被遣退了出去。
黃花梨木製成的茶桌上整齊的擺放著整齊的茶具,言晏一邊動作嫻熟的煮水燙杯溫壺,一邊淡淡笑著開口,「上次見麵有些唐突,我在這裡給您賠個不是。」
這些年她身上的氣勢盛了許多,但也改不了骨子裡自小養成的禮節和教養,一係列泡茶的動作下來,比專業的茶藝師還要賞心悅目許多。
上次見麵……還是在老爺子的壽宴上。
「如果真的覺得抱歉,你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離開南深。」
言晏笑了下,「孟姨。」
「彆叫我孟姨。」從見到她開始,孟曼的臉色就沒好看過,尤其是當她看到女人若無其事的笑容時,心底就更是來氣。
可孟姨這個稱呼,諷刺的又何止是她一人。
言晏掀眸看了她一眼,改了口,「孟夫人,」慢條斯理的將茶葉放進器具裡,氣定神閒的笑意溫然,「難道您看不出來,是聶總不肯離開我麼?」
孟曼咬了咬牙,清楚的知道她說的隻是事實,諷刺的笑出了聲,「沒想到我有一天也會成為彆人眼裡蠻橫無理不可理喻的惡婆婆。」
言晏聽得出來,這句話從某方麵於孟曼而已,已經算擺低姿態了。
雖然這種戲碼在上流家族並不少見,但孟曼一直以來都不屬於那種特彆強勢的豪門貴婦。
抿了抿唇,將泡好的茶遞到女人麵前,白淨的臉蛋溫婉無害,「你作為他的母親,連您都對他束手無策,又怎麼會覺得,我有那個能耐呢?」
孟曼對女人裝模作樣的態度不屑的冷嗬了一聲,「你不願意,他還能強迫你不成?」
「可是我也沒有不願意的理由,不是麼?」雙手規矩的落回膝蓋上,坐得端正,「畢竟他如今對我還算不錯,聶太太的好處,我曾經還算深刻體會過的。」
「關言晏。」
「我知道您找我來的目的,可是……」言晏五官釀著淺笑,「隻要聶總一天沒有和彆的女人結婚,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呆在他的身邊,而您朋友的女兒……不論您再怎麼撮合,也始終隻能成為上不了台麵的第三者。」
桌麵香爐青煙嫋嫋,女人眸底顏色諷刺,「我何必為了成全你們,委屈了自己?」
孟曼甚至沒有想到她能麵不改色理所當然的說出這樣的話,原本還算平靜的心態一下被她激出了怒意,「關言晏,」怒極反笑,「我原本還在想著,如果你還愛南深,如果你對曾經自己做過的一切有所悔改,或許我會再試著給你一個機會。」
看著曾經關家的麵子上,她不是非要和她計較,畢竟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關言晏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四年前如果不是南深為了救思硯,導致沒能看到關言晏就在另一輛車上,她或許也不會‘死,這件事從理論上來說南深不是沒有錯。
但一碼歸一碼,她害了南深害了聶家也是事實。
今天過來,也不過是為了探一探她的態度。
「不過現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孟曼深深的吸了口氣,冷笑道,「你但凡能有一點的悔過之心,當年未必能做出那麼決絕的事來,如今也不會再用這樣的方式來傷害他。」
言晏靜靜的垂著眸,手指握上的是那杯給自己倒的清茶,冰裂紋自茶溫散開漾出清脆的裂聲。
「聶太太?你倒是敢想,」泠泠涼刺的嗓音,「隻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想指望還能再踏進聶家半步!」
擲地有聲沒有半分猶豫和可以商量的餘地,言晏唇畔勾著輕淺的弧度,「我不能,」抬起頭來,小口小口的抿著茶,「那您認為夏小姐就可以嗎?」
這句話對於孟曼而言就是一句**裸的挑釁,臉色頓時難看得能滴出墨來,「你憑什麼認為她不可以?」
「如果夏小姐可以的話,您今天大概就不會來找我了。」指尖緩慢的轉著茶杯,她緩緩的笑,「當然,其實您現在心裡也已經有了下一步的打算,隻不過說到底,不到最後一刻您都不願意南深因為這個和你有所隔閡更不願意當這個惡人,卻又理由當然的認為,我該成為你們母子之間的犧牲品。」
不想傷害聶南深,不想傷害她自己,於是自己就成了她今天來說服的對象。
正如當年的關珩。
在兩端無法抉擇的選項裡,權衡利弊,最終選擇犧牲的永遠是那個不會危害到他們本身利益的第三項。
被戳中心思,孟曼半晌才擠出了一句,「你不應該嗎?」
「您說的沒錯,」言晏眉梢揚著淡然的譏誚,「像我這樣的人,但凡能有一點悔過的念頭,就不會想著繼續禍害他了。」
禍害這兩個字,終於徹底激怒了她,「關言晏,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當然是不甘心啊,」言晏挑了挑眉好笑道,輕吹著熱茶,唇畔染著徐徐輕寥的弧度,「看著你們一個個家和萬幸母慈子孝,我孤身一個人……難免眼紅嫉妒。」
「可那都是你自找的!」
孟曼忽然覺得,厚顏無恥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她。
「是,」言晏也不反駁,掀眸看著她,平靜的抿唇道,「可人性就是這樣,居身泥潭,就總想把彆人也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