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西坊。
有道道白紙瓢潑,自院牆中落下,突得化作三四道仕女紙人。
隻是,這幾道紙人卻似是一張張人皮般,與當日的人皮猖也沒有兩樣了。
再見到那屋簷下的一尊仕女抬袖,這三四道紙人又化作無數的白紙,重歸於她的身上!
這是那紙靈吞鬼化猖之後,得到的兩道原始規律之一。
或者說-詭術!
一為紙人猖,一為陰霾蜮。
這兩道法門,加之化猖後的紙靈本身,已然是具備了一方猖主的資質,黎卿可以她為主猖,開上一路紙猖道。
隻是,這涉及到道兵、猖兵,與豢靈道之間諸多旨要,這亦是一門極深的學問。
“我還有一道在莽山屍窟得到的大功,是否要消耗了它,去敕伐內院換一道養猖法術?”
南鬥延生經中包含讖緯、練氣,有殺伐法術,有妖星殺咒,有護身罡氣,將來還會有更為離奇的手段,並無其他的短板。
養一道猖法護道倒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而在院中全程觀望的餘文道徒亦是心驚感慨,上前賀道:
“恭喜黎師兄,又得一道妙術,大道可期!”
鬼郎-黎卿之名,在山中曆來是並非是太好的名聲,畢竟昔年的黎卿剛剛入道,著實是實力不濟,也少能有人高看他一眼。
這段時間的接觸,餘文對這位鬼郎君可謂是心服口服。
身負奇詛,然資質絕佳,渡過了入道最初的低穀,有了獨擋一麵的實力,這位黎師兄,怕是今後的道途更是一日千裡了。
“可惜在下所接的乃是外務堂的委托,此刻也當早日回歸院中麵述。”
“黎師兄且慢來,師弟可要先行一步了!”
“師兄回山之後,若是有何吩咐,可傳信於外院序-丁四十一。”
餘文朝著那簷下的藍衣道徒微微拱手,卻是先一步提出了告彆。
如今山陽之患平定,他院中著實是還尚有諸務正待處置,等了這位黎師兄一旬時日已經是極限了。
黎卿有花紙陰轎,紙人抬輦,須臾而行。那餘文可是光憑幾道甲馬符,或乘馬匹,或乘舟楫,索性早些上路。
與黎卿早早辭彆,這青衣道徒乘上一匹快馬,在那快馬四蹄上各縛一道甲馬符,駿馬如風,攜日行千裡之勢,數個呼吸就消失在了黎卿的視線裡……
見得此人歸山,黎卿轉身便往那房間中去,將其中的物甚收起,將平日落下的毛發等痕跡以火炁儘數熔滅。
他還未修成紫府,毛發生褪等等皆是自然規律,但這毛發最易被人用作邪法暗算,何況他與這當地的老鬼可是剛剛在暗地裡鬥上了一場,自是容不得這般把柄落下。
一氣處理了此中隱患,黎卿將那儲物葫蘆一合,反手扣上房門,望向那早已經躍雀起來的大虯,不由得笑道:
“怪了,這山陽如此無趣嗎?竟讓你都忍不住想離開了?”
這朱虯自小長於墓室,對外界任何環境都極為好奇,但很顯然,這山陽縣並不在其中!
正說仕女款款近前來,朱虯躍雀圜首探,黎卿正欲掐訣喚出紙橋啟程。
穹空中突然炸出霹靂雷響,驚斷了黎卿手決,不過三五個呼吸間,雲垂招來,連綿不斷,作黑雲壓城之勢。
其中氣機磅礴,似是泗水奔騰入海流,又像天河滾滾浩蕩起,伴隨著陣陣雷響,不知覺間,豆大的雨點已經開始落下。
黎卿手中燈籠一提,南明日曜眼看著就要成型。
那雲層中突有房屋大小的龍首探出,蒼青鱗,紫金甲,龍角分枝椏,赤須隨風擺,金睛奪耀現鎏彩,雲似水來風作舟,卻是一方水君出行貌!
天威浩蕩,響徹百裡,山陽諸民畏懼,甚至東鄉宗祠中的老鬼都心生驚惶,不知這大龍何來。
那龍踞蒼穹,探首垂視,卻是當頭把院中的黎卿當做了目標。
“小郎君否?”
“聞郎君近來清平府,五溪故人有約相邀,請君隨行,入五溪龍州一聚,可好?”
那紫青大龍金睛垂視,卻發出一道青年的張狂聲,也未留與黎卿太多的思考空間,黑雲垂幕,似水風齊動,將黎卿與那紙猖朱虯齊齊卷起,倏忽間便往一路東飄搖而去。
及至此時,黎卿心頭仍一陣發懵,他入道前不過是一個江南道的尋常士子,家裡也沒什麼高官大員,哪裡與這嶺南道-清平府的水君龍種有故?
驚詫間,倒是也未忘了掣指將那紙猖一解,化作一道紙皮卷起,收入袖中。
那大龍肆意,風卷殘雲般裹著黎卿與朱虯而動,穿雲蔽嶺,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入了清平府-五溪龍州!
這五溪龍州本喚作五溪州,獨獨因此有蛟龍成道,受封水君,那水龍亦在此開枝散葉,使得這五溪諸水脈中,皆生龍種,因此被南國更名-五溪龍州。
這州中儘是青磚黃瓦,高閣大殿,繁華之勢,絲毫不遜於江南之地,在這州中更是有一條平靜而緩的水道貫穿左右,那大河中正有著諸多樓船停靠,彆有一番風貌。
其中最大的一艘樓船,白玉作樞,檻砌珊瑚,高堂設宴,玉女捧牙,長蛟高鳴,蝦蟹起舞,老鱉吹笙,鼉將擊鼓。宮商角羽上徹雲霄,觥籌交錯言笑爽朗。
恰是此時,風水彙聚,雲頭驟低,那正首主座上的水君,正欲起勢誇獎來人。
樓船甲板上驟生起一道爆響,緊接著,巨震也隨之而來,若非龍君施法及時,整艘樓船上的賓客都要被那動靜震飛了。
卻是那龍子駕雲無功,累的黎卿與朱虯從雲頭上墜下,朱虯也稱得上一聲巨物了,驀地砸落,可險些沒把這樓船傾覆了。
“你個混賬東西,老夫讓你去邀客,你這動靜是去擄逃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