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君兩步上前,橫手一掣,立即便將那大龍提溜了過來。
煙雲騰轉之下,卻見是一位紫袍青年,麵若冠玉,身形修長,似是王侯公子般,隻在額首有兩截蒼角豎起,預示著其龍種的身份。
然而此刻那龍子卻為水君攥著衣領提了起來,做勢要揍,手舞足蹈個不停,連連求情起來:
“父君,我可是您親子啊!”
“我保證下次駕雲不會這般急切了,這總行吧。”
這龍子氣性一看就是個跳脫性子,這般求情自是惹得場中笑倒一片。
黎卿倉促間立起身子,舉目望去。
卻見那水君約莫是個魁梧漢子,文武甲袍在身,一雙金角格外顯眼,而那更上一層的樓板上,諸女捧琵琶、宮娥抱琴瑟,大小坐著諸多人影,而那些氣機,一個個磅礴的出奇……
“好,本君今日放你這渾球一馬。”
“滾上去,陪客!”
那龍君一看就是個威盛性子,一腳踹在那龍子屁股上,趕著他去與諸多貴客坐席。
見那高大威嚴的水君走來,黎卿心中有些惴惴,但剛剛垂眸望向朱虯,卻見這家夥早已經眯上雙眼在那裝死了。
朱虯確實是龍種,但它既不是水龍,也不是海龍,此刻這般多的龍種蛟精在樓船各處走動,它怎不被嚇得昏闕過去?
“哈哈哈,小郎君,幾年未見,你果真在天南入道了。”
“可還記得褚某?”
那龍君爽笑著近前,比之黎卿高出一大截來,但這龍君卻是極為熱切,拉著黎卿袖口往樓船上層而去。
圜首喚了那兩側的蛟將一聲,令他們好好照顧那頭大虯……
見黎卿遲疑不敢認,這水君佯怒般的嘖上一聲,再提醒了起來:
“幾年前,小郎君自桂花府持丹書尹氏的書令入天南,你家那鬼婆一路追逐而來,在清平之北的金平府相遇,老褚可不是為你阻了半日?”
當年那擋上一場,可是好險沒給他龍角都折了。
誰能知曉那普普通通的桂花一府,竟能生出那般恐怖的大鬼,攜北天幽氣而來,一路覆滅了不知多少宗祠。
這五溪龍君也是個豪邁性子,在金平府做客,仗義出手,行雲布雨,雷霆霹靂阻了半日,最後卻也還是無能為力,隻能放了那厲鬼過境……
後續再詢了那厲鬼由來,似是前朝覆滅的一道大族末裔。鳳鳴崔氏,曆經數輪古朝,傳續六千餘載的冠族。
鳳鳴崔氏,岐山宗祠,禳祀的冥府連綿八百畝,天都大地,岐山故鬼享有其名!
龍君有些暗自的猜測,這位鬼郎君怕不是撞了大運!將來有資格入主那方冥府,即使那冥府破敗大不如往昔,當上一幽天鬼神,永享陰壽當是輕輕鬆鬆啊。
要我是這小郎君,早早就投水自儘了,百十載後化作鬼君入諸冥府,那一番何等的王道氣象?
這龍君大收大攬,握著黎卿的袖子就往樓船二層拖,黎卿就是再不記得,現在也得記得了啊!
“卿似是想起來了,那日穹空電閃雷鳴……”
“對極,對極!那便是本君興了水雷法。”
這龍君見他當真想起,心情大暢,拽著黎卿就往二樓去。
隻見那雅殿中,玉麵狐女撫瑤琴,玲瓏鬼妾奏晨簫,幾品官宦華服坐,大小修士禦蓮台。
“這是知州、通判、五溪令……”
“那是青丘遊玩至此的玉麵小仙,旁邊是嶺南白骨道-白骨夫人陰府中的掌簫鬼女,那是州中方士府主-青木君……”
水君領著黎卿與他那諸方賓朋一一相見,各相頷首。
直至,最後的重頭戲。
這雅殿的最上方,坐在其中的無一不是府州中的翹楚。
諸多道人見這五溪水君屈尊下駕,迎至外圍,皆是麵露疑色,此刻見二人進來,紛紛起身迎接。
“諸君,褚某言的貴客就是這位,江南道的鬼郎君,不知諸君可曾聽聞?”
這水君極擅交際,從女婢手中接來兩盞玉樽,將其中一盞推至黎卿手上,當即便賣起了個關子來。
清平府到底是嶺南道三府之南,離江南尚且隔了一個金平府,加上那桂花府變來得快去得也快,少有傳聞,又哪裡能知曉?
“你要說青丘那狐女傾心的小郎君,本座倒是知曉,鬼郎君?”
“嘿嘿嘿,小鬼姬!莫非你家白骨夫人真尋姘頭了?還是那嶺南鐘家的玉顏夫人又改嫁了?”
客座上方,有老叟嘿嘿怪笑,卻是連南國十二宗府之一的嶺南白骨道,以及那豢鬼鐘家齊齊調笑了個遍。
連那陰神級的鬼神都敢調笑,這老叟就算不是陰神也是紫府圓滿,否則如何敢肆無忌憚?
“呸,知客叟,你這張臭嘴,最好彆在路上給我家夫人逮到!”下方座中的鬼姬連啐了那老叟一口。
“否則,你那口牙就彆想要了!”
倒是那位六靈山的真傳弟子,舉樽輕抿,目露異色,望著那身著藍衣道袍的黎卿暗自納悶了起來。
天南觀向來隻修一炁,這道徒離周天圓滿都還差一些,罡氣都未練出,居然號稱“鬼郎君”。
是門第頗高,與大宗故鬼相交?還是天南府真的新出了什麼鬼道大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