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更大了,冷風吹動顧餘生身上的舊袍,眉毛上也結了些許霜花。
天已經黯淡下來。
這一條通往青雲門的路,很多年前顧餘生一個人走了很久很久,如今他已是小玄界的大修,還是如當年那樣走得艱難。
風雪裡那一張張或蒼老或稚嫩的麵龐不斷地映在顧餘生的眼眸,人間苦難的人穿著單薄的衣服,青萍州的嚴寒才剛剛開始,漫長的冬天還遠遠沒有到來。
而顧餘生卻已經能夠感受得到清源洞天已經容納不下更多的人了,這是洞天法則所限。
這麼多苦難的人,僅僅是因為天下流傳著一句充滿希望的話,青萍州有人護著,到青萍州就能夠活下去。
顧餘生從未想過,他在修行者的世界從未獲得過絕大多數人的讚譽,卻在塵世間收獲了那麼多凡人的擁躉。
他在北涼半年,天下之民依舊向往著青萍。
隻因為他背負著十五先生之名,背劍人之名。那是紅塵客棧酒肆甜水巷勾欄說書人不斷講述的人間少年。
他從青萍下煙州,從煙州下花州,從花州至儋州到中州,他在人間留跡,如今又護著這一州之民。
當顧餘生又往前走一段,曾經大梵天聖地想要搬佛占山的腳下,如今有一座寺廟,寺廟前也支著棚子,有僧人在施粥。
前來領粥的人並不在少數,寺廟的大門在風雪裡朱漆對開,走過正麵廟門,一眼就可以看見六進的大雄寶殿裡供奉著一尊尊金佛。
進出廟門的香客很多,大多是非富即貴之人,更有許多年輕的修行者也來拜佛,跟著領粥的難民一起排隊,也想嘗一碗佛門善粥。
顧餘生從廟門前經過的時候,其實並不在意山下寺廟之行善之舉,一粥之恩,普渡一人,救濟一人,本身就是善舉。
隻是顧餘生經過長長隊列之時,竟被一名著裝華麗的年輕人在身後催促吆喝:“你這年輕人不懂規矩,佛門聖地,連排個隊都排不利索?想要一睹佛宗禪女,就排整齊一點,要有儀式感,懂嗎,你排我後麵去。”
說話的年輕人甩了甩袖子,站在顧餘生前麵,行為有些霸道,作為他表麵守序,實則一臉急躁,不斷把頭仰起,看向隊伍的最前方。
顧餘生並不理會一個七境修為的家夥,對於什麼佛宗禪女更是沒有絲毫興趣,他邁步向前走。這時,剛剛插隊的年輕修行者回頭,又伸出手攔住他,“喂,你不會以為我是在搶你位置吧?你就這樣離開,反倒讓我落得一個欺負同道的罪名,要是讓禪女知道了,還以為我心不誠呢……來來來,你排我前麵,我可不是惡人。”
“……”
顧餘生側目看一眼伸出手來的年輕人,一陣無語,這家夥年紀與自己差不多,內心戲是真的多,又當又立的。
不過看對方的打扮,似乎並非是小玄界的修行者,而且顧餘生注意到不遠處,還有幾名躲在暗處的護衛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在遠一些,更是有一位真正的元嬰修行者作為年輕人的庇護者,一雙銳利的目光與他目光相接觸。
“我隻是路過。”
“啥?”來自玄界的修行者微微一愣,周圍傳來竊笑聲,他覺得有些丟麵子,“你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