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喝點。”溫特斯說。
“不麻痹自己,我還能乾什麼?”安德烈吸了吸鼻子:“反正你這一仗也用不著我,不是嗎?”
“誰說的?”溫特斯拿出紐倫鐘,看了看時間:“你可是我最後的依仗。”
安德烈歎了口氣,扒著房簷探出腦袋:“圖林!”
守在房子外邊的圖林趕緊應聲。
“接著!”安德烈把酒瓶丟了下去。
圖林一把接住酒瓶,高興地大喊:“謝謝大人!亞曆山大!快來!中尉給咱們發酒啦!”
“小點聲!”安德烈嗬斥。
“是。”
處理完酒瓶,安德烈又爬回溫特斯身旁,他還是有點惱怒地問:“你就不生氣嗎?他們把我們扔在這裡,擺明了就是不信任我們嘛!”
“那你就信任他們嘛?”溫特斯反問:“如果我們跟隨大部隊去巴澤瑙爾,你就不擔心他們把我們當成炮灰,讓我們和薩內爾的部隊一起被消耗乾淨?”
安德烈不說話了。
溫特斯淡淡地說:“他們不信任我們,害怕我們不出力、害怕我們倒戈一擊;我們也無法完全信任他們。所以博德上校的安排或許不是最好的方法,卻是最可行的方法——而且非常照顧我們。”
……
經過反複討論之後,博德上校、蓋薩上校和斯庫爾上校決定:委派溫特斯的部隊獨立負責一個方向,這樣既能避免指揮係統的混亂,也能發揮出溫特斯部隊的主動性。
博德上校給溫特斯下達了一個遞進式的命令:
首先,鐵峰郡守備軍必須掃清“青銀山口—綠穀鎮”一線的敵軍,確保大軍的後路不受威脅;
在完成上一項職責的前提下,鐵峰郡守備軍需要嚴密監視沃涅郡駐軍的一舉一動。
對於沃涅郡的態度,斯庫爾上校一直抱有深深的懷疑。
斯庫爾和博德都擔心,沃涅郡隻是佯裝中立,實際在等待聯軍攻打楓石城或者翻越青銀山口的戰機,從聯軍側後發起突襲。
如果斯庫爾上校不幸言中,那麼鐵峰郡部必須堅守綠穀鎮直至援兵抵達,絕不能讓沃涅郡的一兵一卒越過青銀山口。
除了以上兩項職責,博德上校給溫特斯的命令還有第三部分:
當楓石城的守軍得知薩內爾部的後路被截斷以後,不排除他們可能會主動支援薩內爾。
如果楓石城的守軍主動出擊,那麼鐵峰郡守備軍“務必尋機殲滅之”,並應當“尋找一切光複楓石城的可能性”。
……
此刻,溫特斯便是在執行這道命令的第一部分——掃清青銀山口至綠穀鎮一線的敵人。
安德烈無法反駁溫特斯的話,他伸手去拿酒瓶,發現酒瓶已經被扔給圖林了,於是悶悶不樂地拔出匕首在木瓦上劃來劃去……好像是在刻罵人的話。
溫特斯打趣道:“我還以為你會說‘打!讓他們去打!他們流的血越多越好’呢?”
安德烈受刺激地撐起上半身,有點不高興地問:“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啦?我什麼時候出賣過戰友?背叛過友軍?”
“我道歉。”
安德烈輕哼一聲,撇撇嘴,然後心滿意足地趴下,繼續在木瓦上刻字。
溫特斯拿出紐倫鐘,眯起眼睛:“時間到了。”
……
牛膝河南岸,二營指揮官巴特·夏陵抽出佩劍:“保民官認為我們不如一營,讓我們打佯攻!今天我們偏要證明——血狼也有錯的時候!”
“擊鼓!”巴特·夏陵大吼:“前進!”
四麵小軍鼓一齊敲響,急促的鼓聲回蕩在山穀間,如同隆隆的雷鳴。
第二營的士兵抬著簡陋的雲梯和支架,翻過堤壩,呐喊著衝向綠穀鎮的高牆。
……
牛膝河北岸,躲在田埂後麵的猴子雙手攥著劍柄,神經質地重複著:“就要到我們了!就要到我們了!”
魯西榮給自己指揮的士兵挨個檢查頭盔、護甲,一路檢查到猴子身旁的時候,本來下意識想斥罵,但還是沒忍心,他衝著猴子抬起手,猴子下意識縮起脖子躲避。
但魯西榮隻是敲了敲猴子的板胸甲:“你都是鍋長了,要給你的同帳兄弟做表率,他們可都指望著你呢。”
猴子扭頭看向本帳的戰友,發現其他人都在看著他,尤其是帕科,五大三粗的漢子眼睛裡麵居然滿是驚恐,上一次經曆戰陣的記憶顯然還在折磨著他。
猴子咬著牙,點了點頭。
“轟!”
號炮聲響起。
一個矮小的身影躍出田埂:“那個……那個……”
矮個子的代理連長憋了好半天,最後野獸似的大吼了一聲:“跟我來!”
話音剛落,他第一個衝向綠穀鎮的北門。
在他身後,士兵如潮水一般漫出田埂,湧向山穀中央的青牆紅瓦小鎮。
同樣憋得難受的大炮也終於發出酣暢淋漓的怒吼,將綠穀鎮的塔樓撕了個粉碎。
……
天還沒完全黑,綠穀鎮的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當彼得·布尼爾帶領部下炸開北門,攻入南鎮的時候,他們驚訝地發現友軍已經掃清了高牆的守軍,正在滿城雞飛狗跳地抓俘虜呢。
留守綠穀鎮的“榮譽軍官”第一時間被押送到溫特斯的指揮所。
簡單的審訊過後,溫特斯和梅森麵麵相覷,簡直是哭笑不得。
原來綠穀鎮實際上隻有兩個百人隊的把守,早在出兵以前,薩內爾和克洛伊就定下利用河流運輸補給的方案,所以陸上補給線的重要性便大大降低。
防守綠穀鎮的“榮譽軍官”也知道自己掌握的兵力太少,而自己防守的位置尤其凶險。
他還算有點小聰明,於是趕製了十幾麵旗幟,假裝有兩個大隊的兵力在綠穀鎮駐防,以期能嚇退對手。
然後,他等來了溫特斯·蒙塔涅。
“饒命!大人!慈悲!”榮譽軍官狼狽地跪在地上,涕淚縱橫地求饒:“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發發善心啊!大人!”
安德烈越看被俘虜的榮譽軍官越生氣,他上前踢了對方一腳:“哭哭哭!你也配叫軍人?”
被俘虜的榮譽軍官哭得更凶了:“我就是花錢買個軍官身份,沒想過真要打仗啊!啊啊啊!”
安德烈氣得大叫了一聲,甩手走了——去找塞伯少校換班。
梅森也很無奈,他拉起被俘虜的榮譽軍官,拍掉對方衣服上的塵土:“唉,你……你不弄這些花樣,我還能省點炮彈。”
溫特斯歎了口氣,但還是客觀地稱讚了對手:“就算隻是浪費了我們的時間,你也儘己所能地履行了職責。你做得不錯,彆哭了。”
被俘虜的榮譽軍官抹掉眼淚,露出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他抽噎著問:“大人,您到底是誰?”
梅森清了清嗓子,搶在溫特斯之前,笑著介紹:“這位就是溫特斯·蒙塔涅——狼之血。”
這一說不要緊,被俘的榮譽軍官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梅森學長忍不住笑出了聲。
溫特斯示意海因裡希看住俘虜,喚來夏爾和書記官雅科布·格林,口述了一些關於接收物資和入城防守的命令,讓夏爾親自送給塔馬斯和巴特·夏陵。
溫特斯口述命令的時候,雅科布一直在偷偷觀察嚎啕大哭的榮譽軍官。
等待哭聲轉小,他才回到被俘的榮譽軍官身旁。
溫特斯乾脆破罐破摔地拍了拍榮譽軍官的肩膀:“既然你知道我是誰,我也就不用多說什麼。我問,你答。撒謊,死;不撒謊,活著。”
被俘的榮譽軍官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名字。”
“丹尼爾。”
“姓氏。”
“梅瑟。”
“籍貫。”
“楓石城。”
遠處傳來馬蹄聲,而且越來越近,溫特斯抬眼望向蹄聲傳來的方向,隨口問被俘的榮譽軍官:“說點我不知道的。”
被俘的榮譽軍官一愣。
看到來的是皮埃爾,溫特斯放下心。他回過頭,看了被俘的榮譽軍官一眼。
被俘的榮譽軍官梅瑟·丹尼爾一哆嗦,慌忙回答:“我有個姐姐!美若天仙!”
周圍的衛士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溫特斯強忍住給麵前這小子一巴掌的衝動,冷冷地說:“軍情!”
梅瑟·丹尼爾想了半天,突然大喊:“援軍來了!”
就在梅瑟·丹尼爾苦苦思索的這段時間,皮埃爾到了指揮所。
他滾鞍下馬,箭步走到溫特斯身旁,附耳彙報:“百夫長,援軍來了!”
“哪裡的援軍?”溫特斯皺起眉頭。
皮埃爾冷靜地回答:“楓石城。”
“諸王堡!”梅瑟·丹尼爾忙不迭大喊。
------題外話------
[戰前召開軍事評定會議,算是帕拉圖的優良軍事傳統,本質是遊牧時代的遺留習俗。軍事評定,其實就是軍事民主,在靠拳頭說話的許多遊牧部落社會裡都存在著]
[大荒原之戰的時候,帕拉圖遠征軍就多次召開過戰前軍事會議,商討如何迎敵。不過那個時候,參與的軍官最低也是校官。新墾地情況特殊,經過將近兩年的擴軍,尉官往往已經實際指揮超過一個大隊的兵力,所以尉官也有了列席會議的資格]
[洛鬆上尉是新出場的角色,斯庫爾的&“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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