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楓石城直轄區]
[麥丘]
塞伯·卡靈頓蹲伏在麥田裡,紋絲不動,半人高的黑麥將他淹沒。
青色的麥葉隨風翻滾,塞伯身處其中,如同礁石在海浪裡時隱時現。
在塞伯的視野內,半公裡外的人影小得就像螞蟻。成群結隊的螞蟻沿著行省大道,向著綠穀緩緩爬行。
塞伯一邊觀察大路上揚起的煙塵,&nbp;&nbp;一邊全神貫注地清點著行軍隊列中飄揚的旗幟。
這支從楓石城出發的紅薔薇部隊,配屬的輕騎兵數量太少、質量也不太行。
雖然他們個個胯著上等軍馬、身上的衣服乾淨又整潔、而且胸膛裡滿滿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但一看就是剛入伍沒多久的新兵。
在小規模追逐戰中,輕騎新兵們被塞伯·卡靈頓麾下騎乘矮小赫德馬、衣衫破爛的斥候老手收拾得屁滾尿流。
他們往往前一刻還在意氣風發地追擊抱頭鼠竄的敵人,下一刻就突然發現自己被帶進了伏擊圈。
借助地形打了兩場小仗,塞伯·卡靈頓少校便輕鬆繳下敵人小半軍馬,&nbp;&nbp;還扒了不少新衣服。
另一邊,&nbp;&nbp;僥幸逃回去的輕騎新兵被徹底嚇破膽,再無勇氣主動出擊,隻敢在己方行軍隊列周圍晃悠。
敵方輕騎兵的活動空間就這樣被塞伯壓縮在縱隊兩側一公裡內。
對於一支軍隊來說,如此小的偵察範圍,它就幾乎和瞎子、聾子沒有區彆。
塞伯麾下有個彆膽大包天的斥候,甚至開始近距離地挑釁、騷擾敵人。
他們騎著剛繳獲來的好馬,挎著兩柄簧輪槍,先牽馬隱蔽步行到距離敵軍縱隊一公裡左右的位置。一旦看準時機,他們就突然上馬衝入敵軍縱隊五十米內,抬手“砰砰”兩槍,也不管打沒打中,一拉韁繩拍馬就走。
後知後覺趕到的敵軍輕騎兵,往往隻敢象征性地追一小段距離,甚至都沒有膽量越過道路兩側的土包。
隻要騷擾者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之後,他們就會撒丫子回撤,&nbp;&nbp;然後繼續在行軍縱隊旁邊晃悠。
也正是因為敵軍輕騎已經被完全壓製,&nbp;&nbp;塞伯·卡靈頓才有機會抵近至敵人半公裡以內偵察,同時不被敵方發覺。
……
遠處的行軍縱隊突然有了一些異動。
塞伯注意到從縱隊前方馳來一個疑似身穿校官製服的騎手。
騎手帶著幾名隨從,&nbp;&nbp;逆著“蟻群”的前進方向疾馳、駐馬,&nbp;&nbp;然後從“蟻群”中叫出了幾個“螞蟻”,好像是在問話。
塞伯不自覺眯起眼睛,直覺告訴他,那個疑似校官的騎手很可能就是這支部隊的統帥。
它暗暗盤算:對方以百人隊為單位行軍,隊形刻意維持得很緊湊,顯然是在防備騎兵突襲。
不過……快進快出,總有機會。
問題在於,此刻在塞伯身後半公裡的土丘後麵,隻有二十四名部下在待命。
奇襲赤練部歸來之後,溫特斯沒有選擇解散抽調的千餘名輕騎,而是直接將他們編為六個輕騎兵中隊,並將其中四個中隊交予塞伯少校指揮。
眼下,塞伯·卡靈頓的四個騎兵中隊分散在楓石城至綠穀的大道小路上,為全軍提供警戒、通訊和偵察。還有一部分被派往沃涅郡,監視杉德爾部。
對於遼闊的新墾地來說,幾百騎兵撒出去就像鹽灑進海裡,很快就被稀釋得乾淨。所以四帳二十四名騎兵,就是塞伯暫時能支配的全部兵力。
塞伯雖然因“無畏到瘋狂”而出名,但他不傻,&nbp;&nbp;不至於找死。
盯著土丘下那個騎著棗紅駿馬的身影,&nbp;&nbp;塞伯頗為遺憾地想:“今天算你走運,&nbp;&nbp;朋友。”
誠實地說,對於山坡下那位尚不知身份的敵軍指揮官,塞伯莫名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他很佩服對方的忍耐能力——不是反諷。
麵對百般騷擾、挑釁,對方沒有任何失控、過激的反應,依舊沉穩隱忍,塞伯自問做不到。
因此,塞伯竭力嘗試將對方的身影、風格與記憶中的同學、同僚們一一比照,但是始終想不出誰有這種本事。
驀地,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塞伯警惕地握住匕首,低聲喝問:“誰?”
“是我,少校。”一個頭發剃得乾乾淨淨、露出泛青頭皮的尉官匍匐爬行到塞伯身旁,仰脖敬了個禮,小聲彙報:“俘虜招了。”
塞伯放下匕首,繼續觀察敵情:“講。”
“那幾個俘虜說他們是第六軍團的人。”
塞伯猛一下回頭,雙目怒瞪:“第六軍團?”
尉官急忙解釋:“不是我們那個第六軍團,是大議會重新組建的第六軍團,也叫‘列王’。”
塞伯冷哼一聲,背過身去。
“還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尉官舔了舔嘴唇,繼續彙報:“按照俘虜的說法,他們是在西林行省招募、訓練,之前也一直駐紮在西林行省,前日剛到的楓石城。”
塞伯頭也不回地問:“俘虜的話,可靠?”
“都是單獨審問,回答大同小異,應該不是串供。”
塞伯“嗯”了一聲,又問:“楓石城內的情況,他們知道多少?”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尉官回答:“按他們的說法,他們壓根沒進過楓葉堡,隻是在楓石城歇了一晚,又匆匆上路。不過據他們說,楓葉堡給他們補充了一個大隊,加上他們原來的五個大隊,目前一共有六個大隊在往綠穀去。”
塞伯心算了一下,六個大隊差不多三千人,基本符合他觀察到的信息。
“也就是說,這些人不是新墾地軍團的人馬——大議會的援兵到了。”塞伯少校長長歎氣,又問部下:“派人去綠穀向蒙塔涅上尉通報最新敵情了嗎?”
尉官小聲回答:“沒有。”
塞伯轉過頭,眼神變得淩厲:“什麼意思?”
“還有一個情報,也是俘虜交代的。”尉官慢吞吞地說:“需要您決定,是不是要通知蒙塔涅上尉。”
“彆廢話!說。”
“這批走陸路到楓石城的大議會部隊,隻有所謂的第六軍團的五個大隊。”尉官又舔了舔嘴唇,猶豫地說:“按照俘虜的說法,偽政府的第六軍團的另外五個大隊是坐船來的……”
塞伯腦中瞬間炸出無數種可能性:“坐船來的?什麼時候來的?現在到了哪裡?”
“不知道。”尉官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們隻知道另外五個大隊是坐船來新墾地的。”
塞伯的頭開始疼了起來,他排空腦內雜念,盯著部下,冷冷地說:“把俘虜交代的情報……不,把俘虜給蒙塔涅上尉送過去!現在就去!你親自去!”
尉官被看得心虛,趕緊敬禮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