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已經大不相同,一年前那場席卷了半個城市的大火焚儘了一切,隻剩下一堆燒黑的石頭。
但不破不立,新的城市正在舊城市的灰燼上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
吃掉了港區大半地皮的勝利兵工廠被趕到了城郊,獨立成了一座小城鎮。
要知道勝利兵工廠的搬遷,可是搬了十幾年都沒能搬成。最後如同征服王斬開格爾迪奧恩繩結,一場大火解決了所有難題。
火龍卷把兵工廠燒得已經不剩下什麼東西,最後的工具、原料被十幾輛馬車輕鬆拉走。
現在的港口區不再是一層包一層的“洋蔥”結構,規劃合理的建築群取代了原本野蠻生長的城市,彎彎繞繞的巷子變成了橫平豎直的石板路,而且還鋪設了排水渠。
溫特斯和他的同期們簡直已經認不出來眼前這座日新月異的圭土城了,。
但回到“第二故鄉”的喜悅感很快就被衝淡。因為聯省和維內塔之間的緊張局勢,維內塔籍見習軍官從踏上聯省土地的第一刻起就被嚴密地監管起來。
不許他們自由行動,不許他們參觀“新圭土城”,維內塔人被徑直帶回陸軍軍官學院的宿舍,甚至不能在校園裡自由活動,就連巴德這個聯省人也不例外。
“.淦.淋.娘!把我們當犯人了這是……”安德烈罵罵咧咧地在宿舍裡往返踱步。
溫特斯倒是沒覺得生氣,他舒服地躺回了自己的床位……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溫特斯在這張床上度過了上千個夜晚,他對這張床無比熟悉,他熟悉被踩斷的木板、床頭的刻痕、被火燒的熏黑處。
仿佛現在一閉眼,他就能睡著。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艾克!”溫特斯驚喜地大喊。
阿克塞爾也高興得給了溫特斯一拳,兩人熊抱在了一起。
得知維內塔籍的同學們返校,阿克塞爾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其他聯省籍的同學們也來了。
維內塔共和國和聯省共和國之間有齟齬,但這和軍校生們沒關係,更不會影響同學們之間的友誼。
內德元帥的想法似乎在這一刻真的實現了,維內塔籍學員和聯省籍學員聚在一起,大笑著、打鬨著,好像又回到了在校的時光。
“我的天呐!你這是怎麼了?可憔悴太多了。”阿克塞爾看著溫特斯的清減的麵龐,不由得咂嘴感慨。
“是嗎?”溫特斯環視了一圈宿舍中的同期。
聯省籍的同學們麵色紅潤,神采飛揚。維內塔籍的同學相比之下則顯得疲倦而憔悴,但也更加成熟老練。
有幾個名字被問起,可維內塔人聽到這些名字後神情卻變得黯然——那些人都已經死在了塔尼裡亞。
“我看你的劍術都荒廢了吧?”阿克塞爾興致勃勃地說:“要不要我們現在再去比一場?”
“算了,我認輸,確實已經很久沒練過了。”溫特斯大笑了幾聲,果斷舉手投降。他心想:不過我現在有更好用的槍了。
“對了,克裡斯蒂安老師怎麼樣了?還好嗎?”溫特斯突然想起了施法者教研處主任,他有一個問題迫切想要請教。
阿克塞爾聞言搖了搖頭:“不好,被撤職了,精神狀態也不太好。陸軍部勒令他居家自省,他目前就在軍校的教員寓所裡自行軟禁。要不我領你去看看他?”
“我倒想去。”溫特斯苦笑著說:“但我出不了這個門。”
維內塔籍見習軍官被限製在宿舍中,但這個問題難不倒阿克塞爾。
因為監管體係中有一個悖論:軍校中沒有多餘的人手,所以現在誰看著溫特斯他們呢?是溫特斯的學弟……
阿克塞爾瞪了下眼睛,守在宿舍外的低年級軍官生就乖乖讓開了路。
在前往克裡斯蒂安教員寓所的路上,溫特斯和阿克塞爾經過了一幢毫無生氣的二層獨棟小樓。
溫特斯突然停住了腳步——因為這是安托萬-洛朗將軍的故居。
“怎麼了?”阿克塞爾也停了下來,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突然想起了這裡曾經的主人。”溫特斯答道。
看著眼前這幢有些破敗的房屋,溫特斯心想:“是的,索菲亞就是從這個地方偷出了筆記。”
溫特斯走近了小樓想仔細瞧瞧,可是門窗都被木板釘死了,房屋裡麵什麼也看不見,他隻好遺憾地離開。
在教職員寓所裡,溫特斯見到了克裡斯蒂安·惠更斯。
和艾克的閒談中,他已經有所了解。雖然對外沒有承認,但聯省陸軍部已然把克裡斯蒂安認定為一年前那場“火龍焚城”的絕對責任人。
雖然動用施法者改變風向的命令不是克裡斯蒂安下的,但這個鍋他是背定了。
隻不過作為一名資深施法者,如何處置克裡斯蒂安讓聯省陸軍部傷透了腦筋。
施法者,殺不得也罰不得。
所以板子打在克裡斯蒂安身上輕飄飄的,目前隻是撤銷職務、居家反省,至於要不要把他送上軍事法庭,據說上頭還在研究。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克裡斯蒂安的精神狀態好像也出了些問題。
至少溫特斯是這麼覺得的。
眼前的克裡斯蒂安教員已經完全不像個軍人,不修邊幅、蓬頭垢麵。明明是盛夏的酷熱時節,克裡斯蒂安卻緊緊裹著一件長袍,穿著一雙毛絨拖鞋。至於長袍裡麵穿著什麼,穿沒穿,溫特斯簡直不敢想象。
克裡斯蒂安的居所也不像人住的地方,不大的教職員公寓裡擺滿了實驗儀器,寫滿了字跡的草稿紙遍地都是。
最神經病的是這些草稿紙不是胡亂地扔在地上,而是一張一張嚴絲合縫鋪在地上,甚至還特意為桌腿、牆角剪出了合適的形狀,仿佛是給地板上鋪了層紙地毯。
溫特斯都不敢往門裡走,生怕碰亂了整整齊齊的稿紙方陣。
“哦……是你們啊!請進,請進。”克裡斯蒂安倒是熱情地歡迎溫特斯和阿克塞爾。隻不過他的狀態仿佛是在夢遊,兩眼發直,走路不看地麵。
溫特斯和艾克麵麵相覷。
溫特斯想:克裡斯蒂安教員可能瘋了。
阿克塞爾心想:克裡斯蒂安教員變得更瘋了。
耐不住教員的熱情邀請,兩人還是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克裡斯蒂安的公寓。
“歡迎。”克裡斯蒂安一邊用兩個不知道裝過什麼東西的杯子給客人泡茶,一邊說道:“我已經好久沒有過客人了。”
“請喝吧。”他把兩杯茶放到溫特斯和阿克塞爾麵前,裹緊了身上的袍子。
溫特斯和阿克塞爾哪敢喝,兩人握著杯柄根本不敢往嘴邊遞。
“請喝吧。”克裡斯蒂安卻連連盛情敦請:“請喝吧。”
溫特斯強大的自救本能拯救了他,他看著桌上的草稿紙,突然靈光一現。放下茶杯,拿起草稿紙仔細地閱讀了起來。
見溫特斯全神貫注地看著自己的草稿,克裡斯蒂安也不再說話,隻是裹緊身上的長袍坐在凳子上不停地在發抖。
看了好一會,溫特斯才抬起頭,疑惑地問道:“長官[si
,您現在是在研究火龍焚城的真相嗎?”
“難怪。”阿克塞爾恍然大悟,他心想:“因為火龍焚城被去職,克裡斯蒂安教員肯定對此難以釋懷。鬱結於心,最後導致精神都出了問題,真是可憐。”
“不。”克裡斯蒂安語出驚人:“那是我九個月前的研究項目,我已經知道火龍焚城的真相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