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三人同梅森中尉辭行的時候,學長滿是不舍。硬是往幾人的馬鞍袋裡塞了幾大包牛肉乾和豬肉脯,說是牧場的特產。還堅持要送一程,最後送到十幾公裡開外。
臨彆前梅森幾乎是在央求:“有時間可一定要再來看我,可一定呀。”之後他一直站在路旁的土坡上目送,直到視線被地形阻礙。
溫特斯、巴德和安德烈心情沉重地踏上返回駐地之路。
歇馬的時候,安德烈情緒消沉地說:“如果日羊佬不放我們走,再過幾年恐怕我們也要變成那個樣子。”
“梅森中尉的處境比我們更糟糕。”巴德一如往常般平靜冷峻:“看起來他是典獄長,但實際上他和犯人又有什麼區彆?”
“溫水煮青蛙。”溫特斯用力把手中的石英拋向遠處的水坑,感慨道:“總覺得還有出路就不敢放手一搏,反而落得最壞的結果。要是剛到諸王堡的時候我們直接逃回維內塔,說不定也就沒有這麼多煩惱了。”
白色的石英石在空中滑過一道弧線,撲通一聲落進水中消失不見,隻留下幾圈細小的波紋。
……
抵達黑水鎮後,溫特斯和巴德換回原來的坐騎,又立刻各奔駐地。
黑水鎮和狼屯鎮以黑水河作為自然邊界,河上沒有橋,但有一處淺灘可以徒涉。
當溫特斯抵達徒涉場時,發現安格魯早早就已經守在渡河點。
“少尉!”安格魯迫不及待地告訴溫特斯:“你有客人!兩位客人!”
在治安所裡等待溫特斯的是兩位他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的客人。
“戈爾德?”溫特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麵前的黑瘦男人哈哈大笑,露出一口金牙,正是前海盜、前水手及前水兵“好運”戈爾德。
“來的還不止我一個呢!大人!”戈爾德大笑道:“還有一個您的熟人。”
戈爾德身後跑出來個半大小子,衝上前來一把抱住了溫特斯。
突如其來的情況讓溫特斯猝不及防,愣住好久他才認出抱住自己的少年是誰:“夏爾?啊?是你嗎?”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抱住他的人是本威努托的三弟,夏爾。隻不過距離上次見麵已有一年,這小子個頭長高不少。麵容褪去孩子氣,倒有幾分大人模樣了。
“是我,溫特斯大哥!”夏爾興奮地說:“我們可算找到你了!”
“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裡?我的信這麼快就送到了嗎?”
溫特斯從未想到過會在狼鎮遇到故人,更沒想到居然是夏爾和戈爾德——兩個幾乎沒有任何關聯的人。
“這說來可就話長。”戈爾德指著夏爾笑道:“這小子是來給你送信的。”
“誰讓你們兩個給我送信來?”溫特斯問。
“不不不!沒有我,隻有他。”前海盜船長連連搖頭,得意洋洋地說:“我不是來給您送信的。你母親還有您的未婚妻擔心這小子沒本事把信送到,雇我一路保護他。”
對方的話裡問題實在太多,溫特斯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胡說什麼呢?”夏爾瞪了一眼戈爾德,和溫特斯解釋道:“是塞爾維亞蒂夫人和納瓦雷小姐讓我帶信過來。”
“信?信在哪裡?”溫特斯的呼吸驟然加速。
夏爾用小刀割開衣服下擺,從中抽出了一條裹在氈布裡的紙卷。
“搞這些小聰明有什麼用?你還不如老老實實放在包裹裡。”看到夏爾從衣服裡取信出來,戈爾德十分不屑。
夏爾立刻反嗆回去:“誰知道有沒有壞人呢?”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緊緊盯著戈爾德。
但溫特斯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兩人身上了,他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卷,用最快的速度讀了一遍。
一共有三封信,珂莎一封、伊麗莎白一封,還有安娜一封。
信裡沒寫什麼特彆的內容,都隻有寥寥數語。可能是因為擔心被截獲,甚至沒有提到溫特斯的名字。
但對於溫特斯而言,這幾封信卻如同溺水者重新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氣那樣甘甜。
聽過夏爾的講述,並結合心中的內容,溫特斯大致弄清了是怎麼回事。
時間倒退回一年之前,本威努托被碼頭上的蒙塔幫派擄走,夏爾來找溫特斯求救。為了防止夏爾被報複,溫特斯請巴德把他送到了百花城。
隨後的日子裡夏爾一直躲在百花城的親戚家,心驚膽戰地聽著從海藍傳來的消息,直至風波逐漸平息後才返回海藍。
此時距離蒙塔幫派被血洗已經過去整整五個月,夏爾想和溫特斯道謝,卻得知溫特斯早已搭乘補給船隊第二次前往塔尼裡亞。
因為溫特斯提前打過招呼,而且珂莎也記得夏爾是溫特斯同學的弟弟,所以後麵的半年裡夏爾一直在喬凡尼[安托尼奧的弟弟]的工坊裡學徒。
至於幾個月前那次小小的風波,夏爾則一次也沒和其他人提起過。工坊裡沒人知道他是本威努托的弟弟,更沒人知道他曾找過溫特斯求助。
之後就發生了聯省陸軍將維內塔籍畢業生送往帕拉圖的事件。
當溫特斯無時無刻不在想怎樣才能回維內塔時,他身在海藍的家人也在想法設法試圖把他接回去。
因為地理間隔導致的通信困難,還有聯省方麵的刻意欺瞞,維內塔方最初幾乎沒能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督政府一開始隻知道去圭土城參加授銜儀式的準尉們失蹤了,但對準尉們的去向一無所知,還以為是聯省軍方把準尉們關進了監獄裡。
駐圭土城領事派回的信使一個接一個抵達海藍,維內塔人才得知準尉們已經被送往帕拉圖。
此時派人去追已經來不及,督政府隻能和帕拉圖方麵展開交涉。
但吃了悶虧的高原人態度更為強硬,直接將維內塔籍少尉們打散分配。德貝拉的特使還沒到諸王堡,維內塔少尉們已經被送往一個個更偏遠的駐地。
直到此時,軍官生失蹤的消息才從維內塔上層擴散到普通公民之中。一時間維內塔共和國群情激憤、輿論嘩然。
軍官生的家人們悲憤萬分,在議員廣場上發起了公開請願。得知聯省背信棄義的挑釁行為後,同軍官生無親無故的普通維內塔公民同樣義憤填膺。
對於維內塔督政府而言,城市的總和就等於國家。維內塔的農民們幾乎沒有任何政治權利,這是自治城市時代以及主權戰爭留下的曆史遺產。
作為共和國的心臟,激怒海藍就等於激怒了維內塔共和國。
海藍市民的憤怒就像沸騰的岩漿,執政委員會一時間承受了極大的民意壓力。
德貝拉執政官不得不親自出麵安撫民心,公開承諾一定會“救回我們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