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人突襲時機把握得極佳。
襲擊發起時,車隊正經行兩座土丘鞍部。
為了繞過高地,長隊扭成s形。首尾在彼此視野中丟失,不能相顧。
伴隨陣陣號角聲,一隊赫德騎兵從北側山坡反斜麵殺出,直插車隊腰段。
綿延超過一公裡的長隊導致通信困難,位於車隊最前方的溫特斯完全看不到後麵在發生什麼。
當察覺到異樣後,溫特斯立刻打馬爬上西側山坡。
戰場全貌展現在他麵前:
一夥身披紮甲的陌生騎兵殺入車隊中段,那裡的帕拉圖人已經潰敗;
混亂如同山火般迅速擴散,個彆勇氣尚存的民兵試圖反抗,卻被來自身後的弓箭、標槍奪走性命。所有人都在逃跑,勇士反而死得更快;
陌生騎兵人數不多,但他們並不纏鬥,就像老練的牧羊犬那樣驅趕潰兵卷向前後。
“蒙塔涅百夫長!”傑士卡中校趕到車隊前衛,身後跟著二十餘名杜薩克。
“長官!”溫特斯馳下山坡:“中間已經亂了,赫德人正在趕潰兵過來。”
獨眼中校啐了一口:“那當然!狗日的想把我們都吃了。”
“他們兵不多,我帶人過去衝殺一輪!說不定有轉機!”
“不行!把大車圍住!就在這裡防守,先把兵攏起來。”
溫特斯急了:“車上半數是火藥!等他們縱火就完了!”
“要想放火還等現在?憑幾十個赫德人也敢對我們下手?”傑士卡麵帶冷笑:“你打人隻打腰?赫德人最擅長分進合擊,他們是想整個吞下!”
溫特斯想通其中關節,立刻調度馬車轉向。
傑士卡中校跳下馬鞍:“軍旗!”
掌旗兵把大隊軍旗奉給中校,傑士卡幾步躍上馬車,將帕拉圖的十字象限軍旗插在馬車之上。
“就在此處堅守!”獨眼的中校站在馬車上大吼:“怯戰者,殺無赦。”
中校已經表明他的態度,溫特斯也取來百人隊軍旗,插進馬車的麻袋裡。
號手吹響集合號,附近的民兵、車夫紛紛朝軍旗奔來。
有兩名軍官當主心骨,民兵和車夫就能知道自己該乾什麼。一輛又一輛大車的挽馬被解下、牽進車陣中央。
車上的貨物被卸下,以便讓火槍手能站上去。
在溫特斯的喝令聲中,火槍手手忙腳亂地裝填彈藥,長矛手也開始重新整隊。
雙縱隊形天然有左右兩道屏障,車夫把馬車儘量貼緊,不可避免的間隔隻能暫時用繩索攔住。
但四輪馬車轉向極為困難,倉促間根本無法合攏,前後的空當隻能靠長矛手填充。
逐漸有倉皇奔逃的車夫和民兵被驅趕到前隊,其中大部分民兵連武器都扔了。
車陣上飄揚的軍旗第一時間映入他們眼簾。
身後是凶殘的赫德蠻子,肝膽俱裂的帕拉圖人發現麵前還有安全的地方,便一股腦湧向車陣。
“那裡安全!”一名車夫邊跑邊喊:“去軍旗那裡。”
傑士卡中校見狀破口大罵,他躍馬而出,把跑在最前麵的帕拉圖人撞得吐血,又一記駭人的劈砍將那名亂叫的車夫腦袋削去一半。
剩下的帕拉圖人被獨眼中校的殘暴手段嚇得呆住。
“衝擊本陣者死!”傑士卡的軍刀上滴滴答答淌著帕拉圖人的鮮血,他衝著潰兵怒吼:“繞過車陣!”
中校如同分水尖一般立於陣前,倉皇奔逃的帕拉圖人被分成兩股,他們從南北兩翼繞行,輾轉從西側進入車陣。
一名赫德騎兵揮舞彎刀一路砍殺、追逐,直到撞上車陣。他在車陣三十米外停下,有些不知所措。
大車上的一個火槍手右手一抖,發射杆被按下。槍聲響起,那名赫德騎手卻安然無恙。
一聲槍響引發更多槍響,緊張的火槍手們紛紛射擊,連溫特斯也沒法喝止他們。
接連不斷槍聲過後,硝煙散去,那名赫德騎兵還是好端端坐在馬鞍上。
赫德人放肆地大笑,刺耳的笑聲像鐵錘一樣敲打民兵的勇氣和精神。
“笑你老姆!”溫特斯忍無可忍。他跳上大車,一槍把赫德騎兵打死。
赫德騎兵腦後爆出一團血肉,直挺挺地栽下馬,到死也不懂為什麼自己會中槍。
車陣中先是一陣安靜,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溫特斯麵無表情地把線膛簧輪槍丟給夏爾,夏爾喜氣洋洋地重新裝彈。
這東西是好用,就是太貴,裝填起來也太麻煩。
車陣暫時安全,傑士卡中校當即下令準備烽煙。民兵們動手搜集草料、馬糞,從馬車上拆下木板、卸下火藥。
小股騎兵破襲補給線是赫德人的慣常手段,帕拉圖人也有反製措施。烽煙會通過沿途營寨傳遞,附近的帕拉圖遊騎兵都會向此地聚攏……幫忙報仇。
零星的赫德人從東邊衝到車陣麵前,見沒有機會撥馬便走,回去繼續殺傷、驅趕帕拉圖潰兵往東。
赫德騎兵數量確實不多,但組織度崩潰的矛手和火槍手無法互相保護背後和身側,麵對騎兵幾乎是一麵倒的屠殺。
“這樣不行。”溫特斯找上中校:“我帶人去衝一輪。”
傑士卡明白溫特斯的意思,這樣下去他們根本就收攏不起來多少人。
僵持也不是辦法,必須要防守反擊。臨時拚湊的車陣沒有任何補給儲備,肯定是他們先撐不住。
獨目的中校深深看了少尉一眼,點點頭:“彆衝太遠,聽到號槍聲就回來。”
溫特斯抄起一杆長矛,躍上馬鞍。
看著車陣內二十幾名杜薩克的麵孔,他儘可能平靜地囑咐:“彆害怕,跟住我。”
長矛手讓開出路,眾騎呼嘯衝出車陣。在他們身後,一股濃煙衝天而起。
瞥見帕拉圖人主動出擊,一名赫德騎兵吹響號角。
兩長兩短。
在大車間追殺、遊蕩的赫德人抽身就走,他們刻意回避正麵交戰。
大家都騎馬,誰也彆想輕易追上誰。
赫德人的騎射優勢體現出來,他們維持著微妙的距離,扭身放箭。
箭矢掠過帕拉圖騎兵身畔,眾騎儘可能伏低身體。騎射準頭不怎麼樣,但沒人願意拿命當籌碼賭運氣。
溫特斯的目的不在於殲滅敵人,將他們驅逐,掩護帕拉圖人進入車陣就足夠。
此刻最讓他焦慮的是巴德和安德烈的處境:
安德烈去和牧羊人換東西,之後便沒了音訊;
而巴德帶著收容隊在車隊最後方掃尾——是包含那些蹭保護的商販、投機者的車隊的最後麵,他的身邊連兵都沒有幾個。
溫特斯急切地想殺到車隊末尾,確認巴德的安危。
但隻跑出幾百米,就聽見三聲槍響從車陣方向傳來,這是約定的信號。
溫特斯咬牙拉住韁繩,強運嘶鳴著人立而起:“撤!”
一眾帕拉圖騎兵調轉方向,原路折返回車陣,跑在前麵的赫德人見狀也掉頭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