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蠻子守的有點章法。三角堡、多重壕溝、城上城下交叉射擊,誰來都頭疼。單憑火炮一下午沒炸膛,就不是普通蠻子。”炮兵科的韋托爾咽下一口蒸餾酒,把酒瓶朝右手邊傳遞
韋托爾右手邊是溫特斯,溫特斯接過酒瓶,但是沒喝,接著往右邊傳。
他歎了口氣說:“我挖了一下午塹壕,連在打誰都不知道。城裡守將是誰?”
“好像叫什麼……亞辛。”韋托爾揉著太陽穴努力回憶:“赤河部的酋長,蠻人管他叫白獅。”
安德烈一下子來了精神:“白獅?溫特斯獵了一頭巨獅!腦袋有車**!好幾百斤重!”
“是嗎?”
“不是我,是一位獵人殺的。”溫特斯一點也不想談起這個話題。
貝裡昂掀開帳簾,端進來一口鐵鍋,鍋裡是熱騰騰的肉丸湯。
天氣冷,食物會很快涼掉,貝裡昂把鍋架在帳篷中間的鐵爐上繼續煮,溫特斯隨手給爐子添了些柴。
食物中止了閒聊,眾人先把肉丸撈乾淨,又就著鍋裡的湯煮了麵條吃。在這“文明世界”邊緣的荒野中,幾個維內塔人竟吃出一絲家鄉的味道。
飽餐一頓後,騎兵科的薩努少尉又提起眼前的攻城戰:“我倒好奇,蠻子哪來的炮?他們會鑄炮了?還有火藥?炮彈?炮手?”
安德烈剔著牙,冷哼一聲:“塔尼裡亞人都能搞到大炮,赫德人憑什麼不能?老馬可是說過,赤硫島重炮上麵的銘文都被銼掉了。”
提起已經陣亡的馬切洛,大家一時有些傷感。
科納猶豫地問:“你的意思……可能有人故意提供火炮和技術給蠻子?”
“不用可能,就是!蠻子都會守城了,我說沒人教他們,你信嗎?肯定是聯省泥巴佬搞的鬼!去年整我們,今年整帕拉圖人!”
“不能這樣武斷……”科納還在掙紮。
安德烈瞪著眼睛,嚷嚷道:“帕拉圖周圍一圈能鑄重炮的勢力——聯省、維內塔、還有北邊的背誓者。不是我們,再不是聯省,難道還能是背誓者?彆瞎琢磨了!就是泥巴佬在給蠻子撐腰。”
梅森中尉臉色有些尷尬,巴德不在,帳篷裡就他一個聯省人。
安德烈緊忙補充道:“學長,泥巴佬不是說你。”
梅森更尷尬了,他的笑很苦澀:“沒什麼,反正聯省也沒把我當聯省人,帕拉圖也不把我當帕拉圖人。我是兩不沾邊。”
氣氛一時遇冷。
“在帕拉圖,我們都是異鄉人。”溫特斯想岔開話題,把聊天內容拉回到軍事上:“我倒覺得帕拉圖人不善攻城很正常,他們同赫德人作戰向來是騎兵縱橫,哪裡需要攻堅?騎兵太受重視,步兵就受壓製。阿爾帕德不就比塞克勒高一級?”
帕拉圖軍中,阿爾帕德少將是騎兵出身,而步兵科出身的塞克勒隻是準將,主帥亞諾什上將在主權戰爭中也是騎兵指揮官。
“難聽的話都說了,乾脆不吐不快。”在一旁生悶氣的安德烈卻執拗地要把話題拉回去:“正好大家都在,我有事想和大家商量。”
眾人的目光聚集在安德烈身上。
安德烈清了清嗓子,沉聲說:“我覺得,不管帕拉圖人能不能贏,我們都要早做準備……”
……
……
第一日攻城不順,第二日塞克勒準將發了狠,從清早就開始向城牆推進,坑道部隊也在連夜加緊挖掘。
土城的城牆不高,但帕拉圖軍缺乏火炮——就算有火炮對於土木構築的矮牆效果也不佳——隻能先利用楯車掩護肅清城下,再掘牆爆破。
赫德人在西牆加築了兩座棱堡,城外挖掘多層壕溝,立木欄矮牆,城上城下布置射手——主要是弓手,少許火槍。
帕拉圖軍的主要方向是兩座棱堡,不先拔掉兩座棱堡,沒辦法攻擊城門。
第五軍團首席大隊的軍士米勒推著楯車一路上坡,終於抵達第一道胸牆時,他是汗流浹背、氣喘籲籲。
因為地勢原因,城下的胸牆位置一道比一道高,彼此間不會遮擋射界。
城上城下的箭矢打在楯車上,發出連串“噗噗”的悶聲。
米勒的手下高舉盾牌,竭力把身體躲在楯車後麵。不少赫德人還在用骨箭頭和石箭頭,奈何不了板甲,但沒人想賭運氣。
更何況劍盾手隻有半身甲,赫德弓手專門射他們的腿。
箭矢的破空聲中偶爾夾雜著火槍的悶響,這是最令劍盾手們膽寒的聲音。
已經到了牆前十步,但眾人都畏縮不前,米勒軍士一咬牙,頂著盾牌咆哮著衝向胸牆。
一枚箭矢當胸命中米勒,刺耳的脆響聲中箭頭和木屑飛濺,米勒身體一滯,但還在繼續往前衝。
其他帕拉圖士兵見軍士帶頭,也咬牙跟上。火槍手在楯車上架好槍管,開始朝城上弓手射擊。
一番搏殺後,赫德人潰敗,米勒帶人掃清了這一小段胸牆。
城上還在下著箭雨,米勒的右腿中箭,他的同帳戰友把他拖回胸牆另一側。
帕拉圖士兵暫時靠著赫德人的胸牆抵擋赫德人的彈矢。
接下來他們需要填埋壕溝,然後攻擊下一道胸牆,再填埋壕溝,再攻擊下下一道胸牆,才能最終觸摸到城牆。
帕拉圖士兵在城下同赫德人展開慘烈爭奪的時候,溫特斯還在帶人挖向城牆延伸的z形壕溝。
在他眼中,帕拉圖士兵足夠剽悍勇猛,但將軍們過於心急也過於輕敵,總想著一鼓而下。
須知打泡沫不會耽誤剃胡須,帕拉圖軍出擊陣地與城牆之間有超過六百米的上坡路。
不想辦法縮短這段距離,如何對城牆發起有效衝擊?
而且帕拉圖的將軍們至今沒有意識到把敵人封鎖在城牆內的重要性。
作為近距離觀摩過安托尼奧指揮攻城戰的軍官,溫特斯發現長輩每次攻城,第一件事是想辦法將敵人鎖死在城牆裡。
塔城攻防戰中期,維內塔士兵甚至半夜溜進城壕回收炮彈,聯合會軍卻困在城牆後動彈不得,隻能乾看著。
一旦守軍出不了城牆,城池離淪陷也就不遠了。
但現在帕拉圖軍攻打邊黎城,按照昨晚值夜崗的巴德說法,卻是赫德人晚上偷偷溜出城門回收箭矢、修補工事。
如此以來,攻城就會變成徹頭徹尾的人命消耗戰,這絕不是攻城方所希望看到的局麵。
所以當身披半身甲的帕拉圖劍盾手在城牆下同赫德人廝殺時,溫特斯在帶人悶頭挖壕溝。
傑士卡中校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但他也沒有阻攔。
中校去見了塞克勒準將,很快更多的民夫和民兵被調給溫特斯——挖壕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