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特斯深深吸了一口氣,像陣前決鬥這種要求,他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過了。
這種感覺……真是有點令人懷念。
“還有誰?!”驚雷般的聲浪掃過森林。
溫特斯又問了一遍:“還有誰?!”
先是露出一個小縫,寨門隨即轟然敞開。
……
先控製住土匪,接下來就是甄彆。
把慣匪找出來,留下那些樸實的農家子弟,留下那些還沒沾染上無法無天的盜匪習氣的人。
對於這套流程,狼鎮民兵們已是駕輕就熟。
聖吉斯穀的村長答應給兩車糧食,但是溫特斯帶來四輛大車——他指望能裝點戰利品走。
眾人各司其職,不需溫特斯插手。
他留在土匪頭子的屍體旁,檢查著對方身上的板甲。
檢查過後,溫特斯眉梢微微揚起:“這還真是軍官甲。”
“應該是偷得,或者搶得。”夏爾小聲說。
皮埃爾從寨子裡出來,快步走回溫特斯身旁。
他嘴唇顫抖著,低聲說:“您……您過來看看吧……”
皮埃爾領著溫特斯走進寨子,在木寨的二層建築裡,溫特斯看到十幾名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女人。
有的還活著,有的已經死了。
土匪不是強暴她們,土匪是在殘殺她們。
一個年紀很小的女孩,年紀還沒有艾拉和斯佳麗大,坐在房間的角落,雙手被捆在車輪上,頭低低地垂著。
民兵用他們的衣服蓋住女孩沾滿血汙和泥汙的**身體,她已經不在了。
一個女人還活著,當民兵試圖為她披上衣服時,她卻仿佛被極大地刺激到。
她拚命地向後躲,胡亂揮打著胳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
她已經瘋了。
驕傲、自滿、決鬥的興奮、勝利的喜悅……溫特斯的這些情緒霎那間蕩然無存。
他的心中隻有悲涼、無力感,還有憤怒,能焚燒世界的怒火。
民兵們也都沉默地佇立著,緊緊攥著拳頭、牙齒咬得格格直響。
“把他們帶過來!”溫特斯劇烈地呼吸著,費力地說:“把她解下來。”
鼻青臉腫的匪徒們被帶到女孩麵前。
不等溫特斯開口,一名乾瘦的匪徒猛地跪下,大聲求饒:“大人!都是錘頭和他的同夥逼我們乾的!我們不乾,他們就要殺了我們!帕林就是被錘頭殺的!屍體就埋在寨子裡!”
“嗯。”溫特斯抽出瓦希卡的馬刀。
“真的!我們真的是被逼的!”乾瘦的匪徒鼻涕眼淚橫流,他撲向另一名酒糟鼻匪徒,大喊:“就是他!就是他!他是錘頭的同夥!還有他和他!”
“嗯。”溫特斯抓住酒糟鼻匪徒的頭發,就像拖屍體一樣把他拖到女孩的屍體麵前,讓他跪著。
酒糟鼻匪徒已經被嚇得癱軟,大小便也失禁了,他拚命哀求:“大人!饒命啊!發發慈悲吧!”
“嗯。”溫特斯把馬刀搭在酒糟鼻匪徒的脖子上。
民兵們都在等待那一刻。
溫特斯的動作停了下來,他鬆開酒糟鼻匪徒,把軍刀扔還給瓦希卡。
“謝謝!謝謝大人!”酒糟鼻匪徒也不管地上還有他的屎尿,拚命去親吻溫特斯的靴子:“我為您做牛做馬!我……”
溫特斯狠狠一腳,釘著鐵板的靴尖把酒糟鼻匪徒下頜擊得粉碎。
……
聖吉斯穀的打穀場變成了臨時的刑場。
村民們全都來了。
不分男人女人,人人麵有悲戚。
失去女兒的父親和母親哭泣著、咒罵著,他們渴望著正義。
特殊時期,一切從簡。
指控、審判過後,便是處決。
酒糟鼻匪徒被捆在石碾上。
溫特斯高高舉起車輪,狠狠砸在酒糟鼻匪徒的左臂。
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音,酒糟鼻匪徒的左臂彎折成一個不自然的角度。
然後是右臂、右腿和左腿。
酒糟鼻匪徒還活著,夏爾和皮埃爾把他從石碾上解下,釘在車輪上。
曾經有一名無辜的女孩死在這車輪上,如今殺害她的凶手之一也被綁在同一個車輪上。
酒糟鼻匪徒會這樣被示眾,一直到死。
死後也會繼續被示眾,直至禿鷲烏鴉啄儘他的腐肉,直至他隻剩下白骨。
這就是輪刑,最嚴厲酷烈的刑罰之一。
依照新墾地法律,聚眾攔路劫掠,首犯輪刑、從犯絞死。
輪刑之後便是絞刑。
六名慣匪被吊起來,絞死。
三十三名裹挾的從犯被鞭刑。
行刑的民兵沒有一絲留力,二十鞭過後,有從犯被直接抽死。
活下來的從犯,等待他們的將是苦役。
這場公開審判、處決很快落幕。
狼屯鎮民兵隊離開的時候,聖吉斯穀村長緊緊抓著溫特斯的手,老淚縱橫:“謝謝……謝謝……”
原本約定隻給兩車小麥,聖吉斯穀村民又給裝了兩車燕麥和黑麥,還使勁多裝,盼著民兵隊多拿走一些。
“我……”溫特斯欲言又止,他從情感上沒法接收這些糧食,但他需要這些糧食。
他抓著老村長的手,說:“黑水鎮的切利尼駐鎮官是我的好友,如果以後還有這種事情,您就來找我,不需要給糧食。”
……
溫特斯心情沉重地踏上返程之路。
與皮埃爾等舊部重逢之後,對他而言一切都很順利。
雖然生活很艱苦,雖然每天和混小子們有生不完的氣,但是溫特斯過得很快樂。
精神上的快樂。
回到軍隊讓他如魚得水,他自然而然地不再壓抑情緒,他想笑就笑、想發火就發火。
在米切爾莊園劈柴時,他曾不止一次有過這種想法“那遠處的山坡上,是不是下一秒就會有赫德騎兵衝出來?”
但是當他打定主意留下,當他重建狼鎮民兵隊之後,這種想法再也沒出現過。
溫特斯不僅很快樂,他甚至有了一些驕傲和自矜,他對他做到的一切很滿意。
他是狼鎮的駐鎮官,他履行了駐鎮官的職責,他在一點一點重建狼鎮,他保護住了狼鎮的安寧——即便隻是暫時。
“為什麼我要留在這裡?”他不止一次問過自己。
答案隻有一個:“我意不平,我想守護一些東西,我想改變一些東西。”
但是改變到什麼程度、改變的範圍有多大,溫特斯沒能想清楚。
難不成要改變帕拉圖?一個人對抗一個國家?
“這太狂妄了。”溫特斯心想,他是崇尚理性的施法者,所以他把目標定得很小、很實際:“或許隻改變狼鎮?”
但是在聖吉斯穀的經曆血淋淋地告訴溫特斯:“不夠。”
瑞德修士說過“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狼鎮,不夠。
溫特斯意識到,他必須把目光放得更長遠一些。
他在思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