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掏出小木牌看,上麵有一行字母,還有一串數字。
“這就是我的名字?”彼得心想,有人教過他認名字,但他總是記不住。
沒往前跑幾步,他便被另一名士兵攔下。
對方蠻橫地搶過他的木牌,看了一下,又粗暴地塞回給他。
“清風鎮的!去最南邊那片營區!”士兵粗聲粗氣地告誡道:“走錯可是要吃鞭子!”
清風鎮、石壁村的彼得·布萊克一直走到最南邊。
再次被檢查木牌後,負責把門的士兵放他進入了清風鎮營區,還塞給他一大塊黑麵包。
在營區裡,他意外見到了他的同鄉——另一位彼得。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這個人稱“魚眼彼得”的同鄉也在流民營地裡。
“你叫啥彼得?”魚眼搶著問,他高興地說:“大人說魚眼難聽又拗口。所以我現在不叫魚眼,叫彼得·費雪[fishr]啦!”
“我現在叫……彼得·布萊克。”彼得·布萊克略帶自豪地回答。
在另一邊,又一個農夫來到溫特斯麵前。
“叫什麼?”溫特斯頭也不抬的問。
“彼得。”農夫小聲回答。
溫特斯的胸腔最深處傳出一聲呻吟,他的頭更疼了。
……
必須分開流民,絕不能讓他們紮堆,這是六人團的一致看法。
對於流民而言,數量就是勇氣。
一個災民可能膽小怕事,但一百個災民敢洗劫村莊,而一萬個災民就能擄掠城市。
必須要把流民分開,但是又不能分得太散碎,否則不便管理。
按照出身地劃為十六個分營,就成為最合理的策略。
而且和同鄉待在一切,流民會比較有安全感。
溫特斯不知道白獅是如何具體“編戶齊民”,他隻能按照他的思路來辦。
“把百姓像編筐一樣編起來”,首先得知道有多少百姓。
溫特斯將城外所有流民以家庭為單位,按照[男女]、[年齡]、[出身地]、[身體是否健全]、[家庭成員和財產]五項登記造冊。
他手下所有能讀會寫的士兵,都被調來登記流民,包括溫特斯也親自上陣。
他還從城裡各家商行借來三十三名記賬員和抄寫員。
“血狼”開口,商人們高高興興把他們的雇員送了過來。
溫特斯還臨時給一些聰明伶俐的士兵上課,教會他們看最基礎的單詞。
例如把守清風鎮營地的士兵,他壓根不會讀——把一名能讀寫的士兵送去看門太浪費。
但他仍舊能很好履行職責,因為溫特斯就教會了他認[清風鎮]這個詞。
流民離開大營地,經過甄彆、登記之後,進入各鎮分營。
這套流程雖有磕絆,但是總體有序。
隨著眾人逐漸熟悉手上的工作,效率也變得越來越高。
而且比起肮臟汙濁的流民營,按照臨時軍營規劃的新營地明顯更舒適。
溫特斯甚至親自帶人給每個營地都挖了廁所——防疫可是重中之重。
進入分營之後,第一時間給流民發吃的。
不是稀粥、而是麵包,肚子吃飽,就不會驚慌。
反正流民也沒什麼財產,他們的所有財產都背在肩上、提在手裡,哪裡有吃得去哪裡——倒是有點像遊牧的赫德人。
溫特斯痛恨重複性勞動。
給流民起名起到頭昏腦脹、寫字母寫到都快不認識單詞的他忍不住想:“要是流民都能讀寫該多好!他們自己動手寫,我看一眼就行了。”
但是很快,他否定了這個想法。
怎麼可能人人都能讀會寫?那得是在天堂吧?
“或者我把戰士們都教會?”溫特斯又想出一個替代方案:“讓他們來乾這活,我就不用乾。”
他正這樣想著,夏爾上氣不接下氣跑過來。
“您怎麼還在這裡?”夏爾撐著膝蓋,喘著粗氣問:“您忘了今天誰來?”
“怎麼?”溫特斯反問,他手上動作卻不停,準確地把一張登記紙放進十六個木匣之一。
“納瓦雷小姐今天來熱沃丹!”
溫特斯猛地站起來,椅子被撞得向後倒去。
“夏爾!”溫特斯扶起椅子,把夏爾按到座位上,又把羽毛筆塞進夏爾手裡:“你來!”
說完,他躍上馬鞍,飛也似地疾馳而去。
……
雖然,還沒站穩腳跟就急匆匆把家眷帶來熱沃丹非常不理智。
但是,溫特斯實在太想安娜,安娜也想溫特斯。
所以皮埃爾來熱沃丹會合時,順便也把女眷們護送過來。
溫特斯本來該去迎接,可他見到安娜時,安娜已經在駐屯所的軍官宅邸等著他。
“您百忙之中還能抽空來前來,我和姐姐實在倍感榮幸。”凱瑟琳笑靨如花,向溫特斯屈膝施禮。她不願離開姐姐,也跟著來了熱沃丹。
這種程度的冷嘲熱諷,溫特斯已經可以做到無視。
他直直走到安娜身旁,使勁抱住安娜。
凱瑟琳驚呼一聲,憤憤地踢了溫特斯小腿一下,轉身離開房間。
“你不該過來,這裡太危險。”溫特斯緊緊抱住愛人。
安娜攬住愛人的脖頸:“可是你不是在這裡嗎?”
……
溫特斯在馬廄找見皮埃爾和斯佳麗。
長生和博塔雲也被帶到熱沃丹,斯佳麗在給長生把奶,皮埃爾陪著妹妹。
斯佳麗見到溫特斯,第一句話:“博塔雲不下奶,我想給長生喂羊奶和牛奶喝。”
長生已經有一點小馬駒的模樣,褪去幾分剛出生時那種脆弱感。
溫特斯撫摸著長生:“好呀,我去找。”
“喝羊奶長大的馬?”皮埃爾打趣道:“還能騎嗎?再找一匹帶駒的騍馬吧。”
把斯佳麗留在馬廄,溫特斯和皮埃爾要說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個事,隻能你去辦。”溫特斯對皮埃爾說。
“我去。”皮埃爾毫不猶豫地回答。
溫特斯沒說旁的,他和小杜薩克之間,什麼也不必多說。
他不需要解釋事情有多重要、為什麼一定要皮埃爾去。
皮埃爾也不會抱怨他舟車勞頓、往返熱沃丹和狼鎮,一直沒閒下來過。
“貝裡昂·索亞。”溫特斯說出一個名字。
“鐵匠、廚子。”皮埃爾點頭。
“他被藍薔薇扣著,也就是在阿爾帕德手裡。”溫特斯看著皮埃爾:“我要你去確定他的位置。”
皮埃爾平靜地點頭。
阿爾帕德手上有大量杜薩克騎兵,所以沉穩機敏又是杜薩克的皮埃爾,是唯一適合這項任務的人。
“你想帶誰去?”
“瓦希卡,再挑一個年紀大一點的杜薩克。”
“還需要什麼?”
“金幣,很多的金幣。”
“去找巴德中尉,需要什麼都可以去找他。”
“是。”
“千萬小心。”溫特斯捏了捏皮埃爾的肩膀:“確認位置就好。不必強行救人,我會親自去的。”
“請放心。”皮埃爾露出一絲笑意。
這是溫特斯少有的說“給我上”而不是“跟我上”,但是他已經不是百夫長,他必須適應讓下屬獨立去做某樣事,他也得學著信賴、依靠下屬。
溫特斯本想再囑托幾句。
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他的話,一匹紅鬃色的戰馬馳入馳入庭院,騎在上麵的正是安格魯。
“百夫長。”安格魯滾鞍下馬,交給溫特斯兩封信:“b先生要給您。”
兩封信,一封帶著新墾地軍團的標誌,另一封上麵畫著黑十字——意為十萬火急。
溫特斯先看的是新墾地軍團的信,看著看著,他的眉梢輕輕挑起。
然後他掃過一眼黑十字信箋。
“怎麼了?”皮埃爾有些擔憂地問。
溫特斯把信遞給皮埃爾。
第一封信來自楓石城、新墾地軍團總部。
沒有說明收信者是誰,隻用了[熱沃丹駐屯所]這個稱呼。
內容很簡單,軍團總部要求熱沃丹駐屯所上交今年秋季應繳納的糧賦。
第二封信來自莫裡茨少校。
內容更簡單:白山郡、沃涅郡的新墾地軍團部隊,正在集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