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沃丹,單身軍官寓所的馬廄。
熱沃丹堂區的[埃蒙德]神父走進馬廄,發現除了蒙塔涅保民官,還有另一個帶著鐵麵具的男人也在馬廄裡,兩人正在聊著什麼。
“……石橋可比木橋麻煩多了。”鐵麵具男人的嗓音很低沉:“不過嘛……你現在最不缺的就是人手,真要修也不難……”
伴隨著連續的奇怪聲響,埃蒙德神父聽到蒙塔涅保民官的聲音從馬廄最裡間傳出: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不一樣啦……之前不給報酬,大家還能勉強接受。現在可不行,沒人願意做白工……唉,我還有點懷念特爾敦人了……這件事,能拜托給您嗎……”
麵具男譏諷似地嗤笑了一聲:“我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我有權拒絕?”
“當然有啦。”
麵具男對於血狼顯然缺少鐵峰郡人心中的那種敬畏,他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那我就當您同意了。工期大概要多久?”
麵具男很隨意地回答:“兩三年吧。”
奇怪的聲響停下了,蒙塔涅保民官拎著鏟子走出馬房:“兩三年?!”
不過也恰好是這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乾站著好一會的埃蒙德神父得以被對方注意到。
“兩位閣下。”埃蒙德神父在胸前劃禮,搶先出聲問候:“日安。”
“日安。”溫特斯認出了來者是熱沃丹大教堂目前的實際管事人,頷首回禮。
“我先告退?”埃蒙德尷尬地問。
“不用。”溫特斯擺了擺手:“莫羅上尉和我在談築橋的事情,正好也請您聽一聽。”
隨即,溫特斯看向麵具男:“兩三年也太久了。”
“你要的是石橋,不是木橋。”莫羅的不耐煩哪怕是麵具也遮不住:“以聖喬治河的跨度,修個兩三年都是短的,四五年也未必不可能。關鍵看你能出多少人、多少錢。”
溫特斯立刻反問:“要多少人給多少人、要多少錢給多少錢,又要多久?”
有其他人在場,莫羅不願意多說話。他深深歎了口氣:“你等……明天,我提交一份書麵計劃給你。”
說罷,莫羅就要離開。
溫特斯卻不放過學長:“我還有個問題,冬天這麼冷,水下施工會不會有危險。”
“水下施工就沒有不危險的。”莫羅嫌棄地回答:“等到夏天、雨季,你想修還修不成呢!”
莫羅隨即向埃蒙德神父劃禮致意,不顧溫特斯還有疑問,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馬廄。
目送學長離開,溫特斯禮貌地向埃蒙德神父解釋:“之前圍城戰的時候,大橋不是被拆除了?既然要重建,我想不如乾脆修一座石頭橋。”
埃蒙德神父的表情有些尷尬,因為那座舊木橋其實是熱沃丹修道院的財產,外地人過橋還要交錢給修道院。
“能有您這樣睿智、仁慈的保民官。”埃蒙德神父擺正位置,毫不吝嗇地輸出溢美之詞:“實在是主對熱沃丹的恩賜。”
溫特斯拎著鐵鏟又走進了馬房:“您來拜訪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埃蒙德神父的視線投向馬房內部,門欄後麵是一匹純黑色的小馬駒和兩隻小狗。
小馬駒站在馬房角落,眼中滿是委屈。
兩隻小狗則在蒙塔涅保民官身旁瘋跑,就是跑步姿勢有點奇怪——全都是高抬腿。不像狗……更像馬的舞步。
埃蒙德也終於弄清楚那個奇怪的聲音究竟從何而來:原來是蒙塔涅保民官在鏟馬糞。
“真不愧是您養的獵犬。”埃蒙德較勁腦汁尋找可以讚美的東西:“居然是走正步的。”
正在揮動鐵鏟的溫特斯身體一滯,臉色有些發黑。
“這匹小黑馬也好生神駿!”
長生適時地學了一聲狗叫。
“神父,您有什麼事情。”溫特斯停下動作,拄著著鐵鏟看向神父:“還請直說。”
埃蒙德神父努力擠出討好的笑容:“聽說您的夫人也會騎馬?”
“嗯。”
“女士騎大馬不方便。”埃蒙德神父熱情地推薦道:“我給您帶來了兩匹修女們騎的‘矮馬’,還望您收下。”
溫特斯哭笑不得。
原熱沃丹堂區主教摔死以後,熱沃丹修道院及附屬大教堂就暫時由埃蒙德神父打理。
與圓滑、事故的前任主教不同,埃蒙德神父不諳世事、木訥呆板,而且極度虔誠。
依溫特斯的觀察,埃蒙德之所以會被推舉,很可能是其他修士害怕“血狼”,所以才讓這位老實人頂在前麵。
好在埃蒙德為人不錯,對溫特斯的安排多有配合。
不過送禮能送到收禮者感到十分不適的程度,熱沃丹恐怕就隻有他一人。
見對方支支吾吾不肯說主題,溫特斯單刀直入:“如果您所求是熱沃丹主教的職務——恕我直言,那屬於貴教會的內部事務,我無意乾涉。您還是把矮馬牽回去吧。”
公教會是一個集權的、中心化的、自上而下的組織,雖然教宗遠在萬裡之外,但是下一任主教的人選仍舊要由他決定——理論上。
實際執行情況如何,那便涉及到教會內部權力傾軋,溫特斯可不想趟這趟渾水。
“不不不。”埃蒙德神父拚命搖頭:“主教任免當有教宗大人諭令,我怎麼敢圖謀!”
溫特斯拄著鐵鏟,並不搭話,一言不發等著對方繼續往下說。
“您最近好像還缺錢用?”埃蒙德試探地問:“熱沃丹修道院再給您捐一筆現款怎麼樣?對了!修橋,就以修橋的名義捐獻!”
溫特斯很委屈,他很想質問對方:“修橋鋪路是公共開支,你怎麼能說是給我錢呢?”
但話語離開唇邊時,就變成了:“那你能出多少錢?”
埃蒙德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個重量——黃金的重量。
溫特斯清了清嗓子,從身旁提來兩張板凳,扶著埃蒙德神父坐下。
然後溫特斯自己也坐下,麵對麵,正色詢問:“說吧,你究竟要什麼?”
埃蒙德著急地自辯:“我,以及修道院的其他兄弟,我們並不想向您索要什麼,隻是希望您能尊重公教會的一項神聖的既有權利。”
“什麼權利。”溫特斯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埃蒙德神父:“能值兩匹矮馬外加你們的大半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