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林的遺體被安置在客廳,他的身上找不見任何外傷,表情平靜安詳,仿佛隻是睡著了。
其餘十九具不明身份的屍體被拖進院子,幾乎擺滿小樓的前庭。
院門內外的石板地麵多出一道道筆觸似的黑色劃痕,那是拖動屍體時抹上去的血跡。
白胖子富勒癱坐在台階上,膝蓋和肩膀不住地顫抖。老施米德雖然保持著長者的鎮定,但是眼神裡還是透出劫後餘生的茫然。
入夜,氣溫早已降至冰點,屍體的傷口和汙血都被凍住,應該不會散出什麼異味。
可是安娜每次呼吸都有濃鬱到化不開的血腥氣息撲鼻而來。
這是納瓦雷女士第二次直麵血淋淋的殺陣,沒有上一次那般慘烈,但是比上一次距離更近。
上一次,是在青丘。
溫特斯看著安娜,沒有開口,隻是用眼神告訴安娜:“你不用陪著我。”
“我不害怕。”安娜小聲回答,用力攙扶住溫特斯的胳膊。
掀開麵具、除掉蒙麵,襲擊者了無生氣的五官暴露在火光中。
溫特斯一個一個地看過去,全部都是生麵孔。又讓隨行衛士輪流前來辨認,衛士們對襲擊者也沒有任何印象。
隨身物品的搜檢同樣一無所獲,除了隨身武器和少許錢幣,隻在綠眼睛男人的衣服裡找出一個鼓形的銀盒以及一小串鑰匙。
鑰匙的樣式樸素,青銅材質,前端呈起伏不定的鋸齒樁,末端被掐絲彎折成對稱的三瓣花。
銀盒則要精美許多,盒內不斷傳出有節奏的機械聲。打開扣蓋,一輪被水晶玻璃保護的銀盤映入眼簾。
銀盤被均勻地劃成十二等分,每等分又被劃為四小分。一根黃金製成的指針從盤軸出發,直直指向圓盤的一個刻度。
溫特斯一眼便認出銀盒是何物——鐘表,能夠隨身攜帶的鐘表。
“他們是背誓者的刺客?”溫特斯直截了當地問卡曼。
卡曼神父枯坐在牆角,一言不發。他雙目低垂,表情麻木,好像什麼都沒聽到。暴起斃敵之後,卡曼的一舉一動就宛如行屍走肉。
卡曼不回答,溫特斯就當是默認。
溫特斯又問:“你認識他們?”
卡曼無神的看了溫特斯一眼,緩緩搖頭。乾枯的嘴唇仿佛粘在一起,卡曼艱難地回答:“不認識,那人……可能是‘使者’……”
“什麼是使者?”溫特斯皺了皺眉。
卡曼垂下頭,不打算繼續談。
溫特斯沉默片刻,伸手搭住卡曼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我會保護你的,也會保護米切爾夫人和斯佳麗。”
卡曼發出一聲低沉的嗤笑,猛地抓住溫特斯的手腕,用力之大,幾乎要捏碎溫特斯的關節。
卡曼的另一隻手同時抓住溫特斯的衣襟,將溫特斯一把拉近。
他抬起眼睛,虔誠善良的聖職者氣息全然不見,隻有落入陷阱的野獸一般的絕望神色:“彆說大話了!溫特斯·蒙塔涅!你誰都保護不了!”
溫特斯毫不退縮地直視卡曼:“相信我。”
卡曼與溫特斯對視片刻,驀地鬆開雙手,背靠著石牆頹然坐下。
貼身嬤嬤按照安娜的要求,抱著所有能找到的厚披風和毛毯,慌忙跑出石樓。
安娜接過毛毯和披風,有條不紊地分發給富勒、施米德老人以及匆忙出門的隨行衛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