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佩刀青年脫掉手套,主動向著老塔索伸出了手:“還沒自我介紹——我是蘭尼斯,蒙塔涅閣下的士兵。”
老塔索愣了一會,遲疑地虛握上對方的手:“我已經自我介紹過了——塔索。”
這一次他說了全名:“塔索·魯緬采夫。”
對方聽到這個明顯來自異邦的姓氏時,輕輕挑了下眉毛,但還是友善地點頭問候:“幸會。”
老塔索收起了輕視之心,因為他已然發覺——對方掌心的硬繭並不比自己的薄:“幸會。”
初次碰麵的雄性人類之間比拚男子氣概的保留節目,到了這裡本應告一段落。
然而,一直躲在兩位長輩的身影後麵、從始至終沒有吭聲的馬季雅·勞爾,突然冒失地開了口。
“蘭尼斯?”勞爾瞪大眼睛盯著佩刀青年,難以置信地連聲追問:“你就是蘭尼斯?那個蘭尼斯?”
佩刀青年大度地原諒了勞爾的不禮貌地提問,他攤開雙手,灑脫地回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說的那個蘭尼斯隻能是我。”
老塔索一頭霧水:“那個?哪個?”
老馬季雅也皺起眉頭,不解地看向小兒子。
“就是那個蘭尼斯,叛……反抗軍的《通訊》裡麵的蘭尼斯。”勞爾急切地向兩位長輩解釋,可是越往下說,聲音越小:“攻克阿爾忒彌斯的蘭尼斯,迫降杉德爾少校的蘭尼斯。”
他咽了口唾沫,喉嚨裡傳出的聲音最後小到像是蚊子扇動翅膀:“還有……還有那個抓了帕爾的蘭尼斯。”
這一次,輪到老塔索錯愕地看向他眼中的“娃娃”。
而老馬季雅得知麵前的年輕人就是俘虜自己長子的“叛軍”指揮官,也不禁把目光投向對方。隻是他的表情依舊像花崗岩一樣沒有變化,令人猜不透他在思考什麼。
反倒是蘭尼斯解下佩刀,大大方方地遞向三人:“這柄軍刀的前一任主人是杉德爾少校,如何?這樣可否證明我就是‘那個蘭尼斯’?”
老塔索猶如被醍醐灌頂,他終於弄清了自己對於這柄華貴佩刀的微妙熟悉感究竟來自何處——正是上一次陪“雇主”去阿爾忒彌斯給大少爺捐官時,新任駐屯官時刻不離身的那柄祖傳軍刀。
然而當對方把這柄價值比等重黃金還高的昂貴軍刀遞到麵前時,老塔索反而不敢接下。
“你是在哪裡看的那個……那個什麼勞什子……”老塔索磕磕絆絆地問勞爾,費力擠出了那個有些拗口的詞彙:“《通訊》?”
勞爾低下頭,心虛地輕輕踢著腳邊的小石子:“鎮上。”
“你啥時候去的鎮上?”
“偷著去的。”
“幾時偷著去的?”
“每天都偷著去。”
老塔索呆立半晌,他的胸膛裡傳出了一聲痛苦的長歎。他朝著年少有為的佩刀青年重重行了一禮,又朝著“年少有為”的小少爺行了一禮,頹然退到一旁,不再說話。
勞爾窘迫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蘭尼斯閣下。”老馬季雅的聲音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沉默:“可否借一步說話。”
蘭尼斯點頭應允,他打趣道:“我可不是什麼閣下,‘閣下’隻有一位。”
說完,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領著老馬季雅走向營房。
哨所裡的小空地上隻剩下勞爾和老塔索兩人。
“爸爸這是要乾什麼?”勞爾回過神來,慌張地詢問老塔索。他抓起桌上的馬刀,已經急得快要哭了出來:“該不會是要——那個?”
“我的小少爺。”老塔索神情複雜,將馬刀從勞爾手裡拿了下來:“您和那位蘭尼斯大人明明差不多年紀,怎麼就不能學學人家的氣度?”
“那爸爸到底是要乾什麼?為什麼還要背著我們?”
“還能乾什麼?”老塔索把馬刀拍在桌上,沒好氣地重重吐出一個詞:“上貢!”
與此同時,在哨所營房內。
“蘭尼斯閣下。”
如果勞爾和老塔索在營房內,一定不敢相信——老馬季雅花崗岩似的五官竟然軟化下來,他竭力拿出最謙卑的姿態,懇求著麵前這個年紀和自己小兒子差不多大的“叛軍”高官。
“那些黃金,我想托您,轉交給蒙塔涅閣下。”
“馬季雅先生。”蘭尼斯坦誠告訴老馬季雅:“當我知道你是誰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的目的,所以我才確認,你不是我想抓的人。”
老馬季雅的上唇抖動了一下。
“但是您不必如此低聲下氣,也不必多解釋什麼。”蘭尼斯先於老馬季雅開口,直接將後者想要的答案一一給出:“首先,您的兒子沒有陣亡,現在應當是在俘虜營。”
老馬季雅感激地點了下頭。
“其次。”蘭尼斯略一停頓,正色道:“什麼時候釋放他們,如何釋放他們,隻能由閣下決斷——任何人都不可能左右閣下的判斷,我當然也不行。”
老馬季雅的目光變得黯淡了三分。他強打起精神,等著對方繼續往下說。
“最後——那些黃金。我勸您還是拿回去。對您來說,那些金條可能是全部動產,乃至於全副身家。”
蘭尼斯輕輕吹了聲口哨,眉宇間泛起一抹青年特有的俏皮和瀟灑:“但是蒙塔涅閣下,不缺那一點。”
[遲來的更新,對不起,rz]
[補充說明]
[俗話說,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前日防賊。比起從嫌疑人身上翻找文件,永遠是藏密信的過程更加簡單]
[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尋找攜帶文件的密探,比在密探身上尋找文件更加重要]
[上一章中描述的搜身檢查,是曆史上搜查密探、信使的真實流程][但是書中沒有提及一個默認的背景設定:由於攔截密探和信使,比攔截密探、信使攜帶的文件更容易。所以大多數情況下,軍隊都是本著【寧殺錯、不放過】的態度做事]
[例如半島戰爭期間,西班牙遊擊隊就誤殺了許多被認為是法軍信使的農民。而法軍對待被認為是英國密探的西班牙人同樣殘酷]
[所以老馬季雅三人才會對蘭尼斯抱有一種感激的態度]
[至於老塔索,他倒不是知恩不報,他隻是脾氣很臭,對誰都一樣]
[感謝書友們的收藏、閱讀、訂閱、推薦票、月票、打賞和評論,謝謝大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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