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僅遠遠見過一麵的身影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媚香樓的“芸媽媽”就是被他輕輕一下拍死的。
也是那一次現場目擊,堅定了孟周“一切皆虛妄,唯大道真實”的理念。
對方一下子出現在這裡,他怎能不驚。
但這還不是這一刻他心情的全部,他同樣震驚於潘會長的滑頭。
“或許很多道友對我身旁這位並不陌生,這就是青玄宗執法堂樊副堂主。
深明大義的樊副堂主在接到我的求援之後,沒有片刻耽誤,數萬裡馳援,而他在抵達三川塬後,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找出了真凶!”
說著,他伸手一引,道“樊副堂主,請!”
說罷,他將這注定要大放異彩的位置讓了出來,麻溜的閃身退到一邊。
樊副堂主沒有一點謙虛,目光宛如森然無情的利刃,在人群中掃過。
在他的目光之下,原本還敢跟潘會長嗆嘴的那些修士一個個卻乖乖的閉上了嘴巴,再沒有任何一人敢提出質疑的聲音。
有的人心中甚至想,便是這位真的隨便在人群中拎一隻出來當替罪羊,難道誰還敢炸刺不成?
而就在樊副堂主的目光之下,原本一身氣機緊繃、隨時都可能暴起的盧全卻忽然散了所有氣機,整個人變得鬆鬆垮垮起來,一副認命的心態。
誰會想到,三川會的潘會長會這麼“無賴”呢。
這第一回合都還沒開始,直接搖來最終b,這還讓人怎麼玩?!
樊副堂主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而後,便直接盯著某處,冷聲道
“胡貴,都到這個時候了,我都親自過來了,你還躲?”
他這話一出,胡貴麻了。
盧全則傻了。
“呃?不是我?”
樊副堂主冷淡的聲音繼續刺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我前腳才在青林坊搗毀了一處據點,你們後腳就跑來三川塬生事!
離恨教現在已經這麼猖狂了嗎?”
胡貴知道躲不掉了,他也沒想躲,現在的他隻恨一件事,隻聽他咬牙切齒的道
“姓樊的,休要血口噴人,你哪隻眼見我在三川塬生事了?”
樊副堂主聽了這話,卻連一句辯駁都沒有,就隻是用淡淡的、略帶嘲諷的眼神看著他。
那模樣就像在說,你個邪魔外道,也配讓我下場與你分辯不成?
所有人都知道,走邪道的人都喜歡胡攪蠻纏,不講道理。
所以,聰明的做法當然就是——不跟他講道理啦!
隻要逮住了,往死裡打就對了。
胡貴恨欲狂,一雙瞪大的眼珠子迅速變得血紅。
這輩子,他都沒有現在這麼屈辱過。
就在這時,遠處天空忽然升起一股黑色氣柱,一股詭異的波動從那個方向傳來。
已經在失智邊緣的胡貴忽然扭頭看了一眼,而後再次看向樊副堂主,切齒痛恨道
“卑鄙!沒想到,青玄宗儘是一窩卑鄙小人!”
樊副堂主卻根本不屑回應,他等得就是這個時機。
他知道,離恨教魔崽子有一大半手段都在離恨神像之上。
現在,他安排的另一支隊伍已經將對方的老巢撬開了,他自然不會與這位魔崽子再多費一句口舌。
此刻的他,已經不緊不慢的邁步踏向虛空,以虛空為階梯,向胡貴一步步接近而來。
胡貴見此,已經知道,任何辯解的話都已經沒用了。
心中恨到想要毀天滅世的他,再不做任何保留。
隨著他大喝一聲,人群中,幾位剛才站在他身邊,直到樊副堂主揭破他身份才倉皇逃走的築基修士,雙眼迅速變成暗紅色。
看向虛空中快步接近的樊副堂主,就像是看見了不共戴天的仇敵,怒吼一聲,便不要命的向他急撲而去。
而胡貴則在他們不要命衝向樊副堂主的時候,向反方向遠遁而去。
可他才剛閃出人群,還沒溜出百丈距離,就被一枚從天而降的執法銅印結結實實的壓在了地上。
而那幾位紅著眼衝向樊副堂主的築基修士,此刻正被一根根鐵鏈捆綁,根本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困擾。
他們隻是在那裡徒勞的、如同野獸一般嘶吼、掙紮、扭曲著。
他們那模樣,看得許多築基修士膽寒不已。
對於“胡貴”殺人凶手這事,也再沒有任何人有一絲懷疑。
這麼窮凶極惡,一看就不是好人!
這種人,背後搞事,將三川塬推到動亂邊緣,這簡直太合理了。
……
在“胡貴”主動逃出人群之後,樊副堂主便將他輕鬆解決。
整個過程,他在虛空中行走的步幅都沒有改變。
他腳踏虛空,一步步來到執法銅印上空,伸手一招,巨大的執法銅印迅速縮小,重新係回腰間。
下方,已經被執法銅印鎮壓的破破爛爛的胡貴,口中鮮血狂噴,卻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看著慢慢走近的樊副堂主。
一邊噴血,一邊聲音低弱的道“我……我……我是冤……”
下一刻,話還未說完的他,瞪大了眼睛,失去了最後的神采,生命也徹底停止在了這一刻。
一枚遊魚般靈活的飛劍洞穿了他的額頭,將他大腦徹底攪成漿糊之後,從他的後腦勺飛出,然後,折回樊副堂主身前。
在重新回到他指尖之前,這枚飛劍還靈活的抖了抖,似乎在甩掉那並不存在的血跡和晦氣,顯得靈動又鮮活。
樊副堂主收回小劍,淡淡道“隻有死掉的魔頭,才是好魔頭。”
多年的執法經驗告訴他,在已經徹底摸清魔頭軌跡,掌握絕對主動的情況下,多和魔頭說一句話,都有可能功敗垂成,甚至被帶到溝裡去。
所以,這種情況,最好的選擇就是直接殺掉。
想要順著這條線挖出更多魔頭,那是小看了離恨教的生存智慧。
這可是撐過了星宿宮的“調教”的組織。
誰要是敢對它有一點小瞧的念頭,那就是離死不遠。
而隨著胡貴的死亡,那幾名在鐵鏈束縛下如野獸般掙紮嘶吼的築基修士,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雙雙眼中流下暗紅的血淚,雙目卻也因此緩緩變得清澈,回歸正常。
隻不過,一個個神色都變得異常憔悴。
樊副堂主伸手一招,那纏縛他們的鎖鏈從他們身上脫落,飛回他手中,變成宛如鑰匙鏈一般的小巧物什,被他揣入懷中。
這時,剛才不知道閃去了何處的潘會長來到他們身邊,往他們嘴裡一一喂了丹藥,安撫道
“好好休息吧,幸好樊副堂主解救及時,你們被控的時間短暫,根基沒怎麼受損,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麵對他的安慰,幾人都隻無力的點了點頭,原地盤膝調理起來。
潘會長看向不遠處那一雙雙複雜的目光,正色道
“離恨教,這是個壞得沒有一點人性的組織。
他們對人心中的恨意有著極端的渴求,所以,為了得到了這種恨意,他們往往會做出很多常人無法理解的殘忍行徑來。
在知道了‘胡貴’的這層身份以後,我相信,大家也應該明白他這麼做的真正用意是什麼!”
許多修士都默默點頭。
即便有許多修士沒有聽說過離恨教的大名,可在場近兩百築基呢,總有人知道的。
剛才在樊副堂主直接揭破“胡貴”的身份以後,有關離恨教的種種傳言就在人群中迅速擴散開來。
所以,不需要潘會長解釋,大家也已經知道離恨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而自從樊副堂主一箭射偏,射到旁邊另一個靶心,將他這個真正凶手漏掉的以後,盧全就陷入呆滯的狀態之中。
此刻,他終於緩緩回過神來。
雖然莫名其妙,但僥幸逃過一劫的他自然不可能跳出來說“殺錯了,殺錯了,這是我乾的”。
要是在這個場合被揪出來,他的命大概率能夠保住,也基本能夠順利回歸丹器宗,但他在宗門內的前途卻基本完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受到兩雙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扭頭看去,卻見闞越和莊勝兩位道友都用一種非常特彆的目光看向他。
待他扭頭看過去的時候,他們紛紛向他豎起個大拇指。
兩人嘴唇還都無聲的開合了幾下,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看口型就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了不起!”
這是誇我呢。
盧全無奈的想。
此刻,青玄宗的執法堂副堂主就在不遠處,他當然不能亂說什麼。
隻能默默認下了這個讚揚。
心中卻想,我那天就是隨便編了個理由,怎麼就這麼好巧不巧的撞上了呢?
不過,他心裡對這個冒出來當了災的離恨教、特彆是那死去的“胡貴”卻真有些發自肺腑的感激之意。
這時,處理完現場的樊副堂主已騰空而起,慢慢向那黑色氣柱的方向飛去。
潘會長連忙道“走,咱們都去看看。”
眾修紛紛跟上,浩浩蕩蕩的向“胡貴”的莊田而去。
孟周看著在前方慢慢飛行的樊副堂主,心中卻在對他兩次動手進行著仔細的對比。
越是對比,便越發確定。
“這位也沒有停止成長啊,上次擊殺‘芸媽媽’的時候,雖然同樣乾淨利落,但‘芸媽媽’的修為遠不能和此‘胡貴’相比,當時的他,應該還隻是築基巔峰的修為。
這一次出手,卻已經完全超出了築基巔峰所能駕馭的層次。
應該是又有一次重大的突破,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可能隻是個假丹。”
所以,眼前這位,現在大概率是個純的不能再純的結丹修士。
至於什麼品質的丹,那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孟周不由得產生了更多的聯想。
“青玄宗通過和信樓拍出了許多三階靈物,造就了不少非青玄宗的假丹、甚至是結丹修士。
那青玄宗自己,又有多少混在其中,成就結丹之境的修士呢?”
沒一會兒,一行人便已經來到“胡貴”莊田上空。
他那庭院,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遠遠就能看見,有不少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院中,而在院子正中央,有四尊巨大的三首神像,被一個有著屏蔽禁錮之效的陣法團團封印。
看到那四尊神像,孟周非常努力才忍住了吞咽的**。
其中一尊,比他在徐婉貞那裡繳獲的最大的一尊還要巨大。
但孟周更是理智的知道,這不是他可以覬覦的,此刻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站在人群中,不要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來。
隨著樊副堂主到來,下方庭院中,有一道身影便迎了上來。
“稟副堂主,此巢穴中潛伏有築基期魔頭三名,一名中期,兩名初期,另有二十餘名從三川塬招攬的練氣仆役,也全都被他們暗中轉化。”
“都處理了?”樊副堂主問。
“這裡的全都處理了,有三個練氣仆役正在外麵辦事,我已經安排人對他們進行追蹤,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青玄宗執法堂法袍的修士從遠處飛遁而來,一手提劍,一手提著三顆還在滴血的人頭。
樊副堂主見此,輕輕點了點頭,示意麵前人繼續稟報。
“此外,在地下祭壇繳獲了二階離恨神像四尊。”
“此外,在那些被轉化的練氣仆役的儲物空間內,也查抄出一些半成品一階離恨神像。”
“除此之外,還有一階法器、二階法器、下品靈石、中品靈石以及各類靈材若乾。
可以看出,他們在來此之前,做了非常周全的準備,有心要將這裡經營成一處長期據點。”
樊副堂主聽完稟報後,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潘會長,目光又在跟過來的近兩百號築基修士中掃過,似乎在尋找潛藏的魔教妖人。
麵對他的目光,所有人都默默地低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一圈掃下來,樊副堂主看向潘會長,臉上表情一下子柔和了許多。
“潘會長,你也看到了,這離恨教的侵染性非常強。
稍不注意,一個正常修士就可能被轉化成他們的人。
你今後一定要仔細注意,要是三川塬再有任何異常情況發生。
記得第一時間傳訊與我,不要擅作主張。”
說到這裡,他承諾道
“隻要有時間,接信後我都會親自過來。
哪怕我抽不開身,執法堂也必會遣精兵強將第一時間趕過來。”
他頓了頓,語重心長道
“青玄域雖大,卻沒有一寸是多餘的。
這次你能在發現端倪後第一時間想到青玄宗,很好,很好!”
潘會長趁機輕聲道“副堂主,老朽有個不情之請!”
樊副堂主道“你說!”
潘會長於是便低聲將戴守禮這些人這些日子做的事輕聲說了出來。
樊副堂主嗬斥道
“亂彈琴!這種時候不趕緊尋找作案妖人,卻借機生事,這戴守禮哪有一點身為耆老的擔當?!”
說到這裡,他看向潘會長,眼神微眯,道
“潘會長想要讓我幫什麼忙?……提前說好,宗門對我們這些外出執法有嚴格規定,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潘會長連忙道
“不會讓副堂主為難,老朽就是想請您將那被他們軟禁起來的兩位靈植師解救出來。
這事我雖然也能做,但卻控製不好力度,稍不注意就可能釀成全麵大戰,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由您來做這事,就方便了許多。
另外,我也希望您能以上宗身份申斥他們幾句,曉以利害。
不然,我擔心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他們還不顧大局的胡來。”
樊副堂主撚須頷首道“你考慮得很全麵,行,這忙我幫了……人在哪裡?”
潘會長趕緊在前帶路。
樊副堂主跟隨在後,其他築基修士見要對戴守禮那群老頑固發難,當然不可能錯過這樣的好戲,也都跟了上去。
人群中,盧全麵色如常,心裡卻是苦的。
剛才,當樊副堂主表示以後會經常盯著這裡,還叮囑潘會長,三川塬一旦有任何異動就向他稟報,他就知道,三川塬這火,他是點不起來了。
有這麼一尊大神壓著,便是他手腕高超,在一眾築基心中撩撥起了十分火氣,大家也會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等潘會長稟報青玄宗執法堂過來仲裁。
青玄宗彆的不關心,但和離恨教相關的事情,卻是上心得很,一點毛病沒有。
“這事不能乾了!”
盧全心中默默想著。
離恨教可不隻在青玄域有死灰複燃的跡象,這個曾經和星宿宮扳過手腕的魔道組織,在丹器域,在其他同樣繼承自星宿宮的幾個域,同樣是被嚴加提防的。
從今天開始,他來三川塬搞事這事,不暴露還好,要是不小心暴露了,他再不會有一點功勞,隻會有罪過!
丹器宗為了宗門清譽,說不定連他這個門人的身份都會不予承認。
第一個要滅他的就是他倚為靠山的宗門!
想明白這些以後,盧全便已將那一顆騷動的心徹底按在了心底,再不讓它動彈分毫。
“以後,你就老實安分的呆在三川塬種田吧。”
他心中這麼默默的告誡自己。
他有想過立刻離開,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彆人自己有問題嗎?
即便是要走,那也得等到一季收獲以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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