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成璧聽完了女兒的發言,目光慈愛地看向身邊已經扭過頭去悄悄揉了揉眼睛的賀天然,她撫摩了一下孩子的後腦,對方像是在竭力保持著在社交場合下正常的神態,對著楊成璧靦腆地笑了笑。
女人朝著自己丈夫打趣道:
“你聽懂剛才孩子們說的話了?”
曹奉堯歎了一口氣,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鏡,搖搖頭:
“雲遮霧繞的,說得跟現在電視裡放的那些言情電視劇一樣,離我太遙遠,體會不了,總之不是很明白。”
楊成璧笑著又精準地問道:
“那你女兒剛才說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曹奉堯瞪了妻子一眼,這不是剛才已經說好了胳膊肘不外拐的嘛?曹艾青見狀趕忙是夾起菜放進父親碗裡,賣乖道:
“哎呀,爸爸~~我們說的都是實話啦!”
曹奉堯被這兩個女人夾在中間,當真是左右為難,眼下一個女兒一個妻子,就沒一個跟他統一戰線的。
“是,伱說的是實話,我也算聽明白了,你今天就跟這小子站一塊了,就非他不愛了嘛,不過青青你彆忘了啊,上次這小子走之後,你跟爸爸說的話,我還曆曆在目哦。”
曹艾青“唰”地鬨了一個大紅臉,看著她爸媽心領神會,嘴角含笑的模樣,現在在場的人裡,唯有賀天然不明所以了。
“吃飯吧。”
沒讓女兒繼續尷尬,曹奉堯再次拿起筷子,重新開聲。
在經過了之前的一番問答後,賀天然的精神逐漸鬆弛下來,他算是邁過了這次見家長最難的那一關,但這可不代表曹父曹母對他的“考察”就此結束。
特彆是曹奉堯,想當年他的老丈人對他百般刁難,又是考察學識,又是考察人品,他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到的楊成璧,現在輪到自己來當這個老丈人了,也終於體會到了那種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哪能輕易罷休,放過賀天然?
他想了想,說道:“小賀,剛才青青說你已經工作了,是實習嗎?”
“對。”
“在你家公司?”
“沒有,我爸爸安排我進了紅杉資本,目前我正跟在一個叔叔身邊,一邊打雜,一邊跟他學投資。”
賀天然回答得畢恭畢敬。
“啊,那還真是一份難能可貴的機會了,你要好好把握……”
“嗯嗯,明白,謝謝曹教授關心……”
“……”
“……”
回答完這句,爺倆同時沉默了一會。
曹奉堯心裡想的是,欸?從前我老丈人都問了我些什麼來著?
而賀天然則想的是,有點緊張,待會曹教授要問我些什麼呀?
好在這時曹艾青給賀天然遞去了一個眼神,姑娘看向他們來時拎來的禮物,賀天然意會,頓時起身道:
“對了曹教授,這次我過來還給您和伯母帶了幾瓶酒,要不然咱嘗嘗?”
他離席之後從拎來的塑料袋裡拿出一紅一白兩支高檔酒來遞給楊成璧,未來丈母娘看了看,說道:
“你應該早點拿出來,你們爺們就喝白的吧,等這紅酒醒好了我也嘗嘗,小艾,今天媽媽可以讓你破破例哦,你要不要來一點?”
“好呀~”
曹艾青乖巧點點頭。
楊成璧起身拿來酒杯,賀天然拆開白酒的包裝,雙手拿著酒瓶給曹奉堯斟滿。
而就在這倒酒的間隙,楊成璧忽然問:
“欸小賀,剛才你跟奉堯在客廳聊什麼呢?”
“呃……”
賀天然考慮如何開口,畢竟剛才的問題在吃飯的場合也不適合提及。
好在曹奉堯並不介意這一點,主動說道:
“剛才他問我們家裡的貓去哪了,以前艾青跟他說過。”
正在夾菜的曹艾青筷子一頓,臉上浮現出了幾分悲傷。
楊成璧聞言責備地瞥了丈夫一眼,但也感歎回憶道:
“想一想,菩薩在我們家都待了十幾年了吧?我記得好像是小艾小時候買的,具體是幾歲來著?”
“六歲,因為當時我正巧上一年級,頭一次考試拿滿分。”
曹艾青補充著。
楊成璧笑道:“對,十四年呀,菩薩保佑了咱們家十四年了呢,如今小艾青長大成人,以後在外要靠自己咯。”
“好的呢~!”
曹艾青揚起小臉,在父母麵前露出的俏皮一麵。
“當然,要是你自己靠不住了,也可以靠靠小賀~”
楊成璧拍了拍賀天然的肩膀。
“媽~!!”
聽著她們母女倆的對談,賀天然覺得有趣得很,有這麼一個妻子與女兒,可見平時裡曹奉堯的家庭有多美滿,但賀天然也不敢真把未來丈母娘的話給接下來,起碼眼下老丈人還是對自己虎視眈眈的……
賀天然舉起酒杯,爺倆碰了一下,他問道:“曹教授,其實我蠻好奇的,為什麼一隻貓要取名叫‘菩薩’啊?”
杯酒下肚,曹奉堯淺“嘖”一聲,打開了話匣子。
“那會我工作忙,跟青青她們聚少離多,記得那年我正在敦煌學習呢,艾青打電話找我來聊家常的時候,我正巧看完了第57窟的觀音菩薩聽法圖出來,這件事我記得很清楚,艾青跟我說家裡買了隻貓,奶聲奶氣問我取什麼名字好,我尋思了一會,也扭頭看了一圈,就說乾脆就叫‘菩薩’好了,保佑小艾青健康成長,貓嘛,反正養在家裡也是供著,沒想到啊,菩薩真的陪了青青十四年的時光。”
“原來如此。”
賀天然仔細聽完,見曹艾青微笑看著自己,心中一陣甜蜜。
他知道,曹奉堯能將這些家庭的細碎往事說出來,也算是對自己有了一點點的信任,意味著他這個外來人,正在慢慢融入這個家庭。
隻不過曹奉堯並沒有讓他高興太久,估摸是他說著說著,想到了一個考較賀天然的點子,於是隨口問道:
“對了小賀,考考你啊,你知不知道觀音菩薩是怎麼來的?”
“……”
印度來的唄。
賀天然差點脫口而出,還好是話到嘴邊刹住了車。
這問題要是能接上,那肯定是要加分的,可要是回答太單薄,還不如不說,然而宗教曆史的脈絡太過複雜,硬是一本正經往上捋,追溯原型,賀天然是絕對沒那個本事的,何況身邊坐著的就是一個曆史大拿,既然能問出來肯定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正麵應戰,說對了還好,說錯了就隻能是班門弄斧。
不過天然哥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先不說這圖書館管理員的含金量如何,就這個問題,他拉回到自己的強項領域上來,依舊是可以做到對答如流。
所以,他的強項是什麼呀?
講故事唄!
隻見他頓了頓,不假思索道:
“曹教授,正史上的東西我知道的比較少,隻是佛門傳到咱中土經過了千年發展,許多曆史已經跟咱們的民間習俗和娛樂結合到一起了,比方說,您問出這個問題後,我就想到了咱們傳統戲曲裡頭的一出戲,叫作《觀音得道》,我想或許能從民間娛樂的角度,來回答一下您的這個問題。”
“噢?說來聽聽啊。”
曹奉堯來了興致,他是沒想到賀天然一個學金融的,還真能在這個問題上跟自己扯一扯。
幾人的目光彙聚到賀天然身上,他環視一圈,清了清嗓,繪聲繪色道:
“這出戲的大致內容是說,觀音前世是一位叫妙善的三公主,一天,她的父王妙莊王為妙善選婿,妙善呢一心向佛,肯定不願意啊,所以就離宮出走,入了白雀寺當了尼姑。
這下,她老爸也不樂意了,逼妙善還俗,而妙善見了人間疾苦,立了普度眾生之誌,堅決不從,妙莊王想著你好好的公主不做,你要做尼姑,這不是把皇家的臉麵都丟光了?
於是乎,他在一怒之下,就處死了自己的女兒。”
聽到這裡,曹艾青“啊”了一聲,說道:“那這個妙莊王有點莫名其妙了,這就把自己女兒給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