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天然笑道:“有些情節我忽略了,但結果就是這樣,其實古時很多故事,它不是跟你講邏輯,而是在給你傳達一種思想,所以以我們現代人的眼光看,覺得不合情理的地方,在古人看來卻很新鮮。”
楊成璧也好奇道:“那後來呢?這出戲既然叫《觀音得道》,觀音總不能就這麼……嗯,去了吧?”
“當然還沒完。”
賀天然接著道:
“這妙善啊,人家可是立了普度眾生的大誌的,天上的神明都看著,所以到最後都沒死成。
隻不過,後來這妙莊王又火燒了白雀寺,這就犯了大忌諱了,在不久後,他便感染怪病,需得親人手眼,才可醫治。
手眼呐,那真就是硬砍生剜的東西,要沒了就真沒了,妙莊王親族皆是不肯,這時唯有妙善站了出來,獻出手眼治愈了父親。
至此之後,妙莊王眼清目明,總算看清了周遭親族大臣的真麵目,與妙善關係緩和,終於是父慈女孝了那麼一段時間。
後來,在這妙莊王死後,魂魄來到地獄受審,因生前所做之惡,被判得永世不得超生,妙善知道了消息,便懸繩纏在腰上,那麼一丈一丈下了地獄為父喊冤,說他火燒白雀寺非是父王本意,乃是奸臣詭計,望佛祖念其一片孝心,饒恕父親。
然天規不容,法門不二,此等惡人肯定不能輕饒。
這時妙善就說了,若佛祖不肯準情,她可替年邁老父代受刑罰。
判官維持原判,佛祖也不在勸解,妙善便隔斷繩索,替父墜入無間深淵,而就在她踐行己言後,地獄深處,一方蓮台緩緩升起,隻見妙善端坐其上,就這樣,妙善就此得道,修成正果,至此得封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
賀天然說完,眾人沉浸在故事裡,這個回答可能沒有曹奉堯心中的標準答案來的那麼出色,但也可稱為另辟蹊徑,答得很巧妙了。
“這個故事在現在看來,固然是有點愚忠愚孝,道德綁架的意味了。”
楊成璧回味著故事細節,給出評價。
曹奉堯點點頭:
“不錯,像這種民間故事還挺多的,就拿這出戲來說,京越黃梅豫川昆,每個地方演繹出的劇情都有所出入,但就像小賀中途說的,把這些故事中的糟粕去掉,無非是忠孝悌,斷舍離這類的傳統思想,這個命題就過於宏大了,可以往深了說,也可以往淺了說,但無論社會如何發展,今時之人依舊是能領會出其中所想表達的道理的。”
中年男人作出了一番總結陳詞,看向賀天然的眼神也變得滿意了些許,畢竟他們一開始也不是在爭辯什麼對錯,賀天然能說出這個故事,本身就代表他肚子裡還真有點東西,而且這小子該老實的時候老實,該活泛的時候活泛,這還真是難得了。
得到了曹奉堯初步認可,接下來的交流,賀天然就顯得更加自然了許多。
先前提到過,拋開家世外表,賀天然跟郭淮、沈秋序的強項比起來,好像什麼都不占,唯獨性格心性得到了曹艾青的偏愛,可要真的論及現實,那就不是身位距離的問題了,後兩人就隻能被賀天然直接甩出一條賽道來。
現在的天然哥,要長相有長相,要修養有修養,人說話還好聽,敢作敢當敢說敢想,家世都可以先放一邊,就單論他這份職業的前景,那就真是觸手可及的光明。
找這樣的一個賀天然當女婿,何止是金龜婿啊,那是直接把小白龍給釣出來了,就“乘龍快婿”這詞兒放賀天然身上,可謂是實至名歸,一點都沒有誇張的成分。
當然了,作為父母,曹、楊二人覺得其中最重要的還是,曹艾青喜歡。
一頓飯,四人吃到了晚上十點過,飯間賀天然聊了許多,從一開始的氣氛緊張,到最後的歡聲笑語,楊成璧是越看賀天然越喜歡,曹奉堯從最初板著個臉,到後來也隻能是嘴角帶笑地聽著賀天然閒話家常。
待到飯畢,曹家一家人有飯後散步的習慣,由於時間有點晚,所以一眾人就到了下麵的小區裡走一走。
……
……
“喝的不多吧?”
“還行,出來吹吹風一下就清醒不少,這才哪到哪啊。”
深夜的小區花園,這個點兒小區裡組織的廣場舞正好散場,所以散步的多是一些三倆成群的中年人或是老人家,夫妻檔,姊妹檔聊著天從他們身邊路過,讓這一路時不時都能聽見些笑聲。
曹奉堯與楊成璧兩人走在前頭,中年男人保持著風度地背著手,妻子自然地挽著他的胳膊徐徐前行,年輕的一對呢,就跟在他們身後幾米遠的位置,竊竊私語。
“等會你覺得散步差不多了,就叫個代駕,你喝了酒,彆自己開車。”
曹艾青關心地囑咐道。
賀天然點頭:“嗯,對了,明天周末,你回學校嗎?”
“我……不好說呀。”
女孩麵露難色,平時周末不回家的話,她都會跟賀天然度過一個二人世界,但自從戀愛之後,她回家的次數就少了很多,這讓父母都有所怨言,所以這次回來想要隔天就走,確實是有點困難了。
賀天然聽後也不為所意,眼睛一轉,便笑道:
“沒事,我一直奉承的原則就是,辦法總比困難多,大不了我開車過來找你出去玩,晚上再把你送回來就行,反正明天我也沒事,而且見家長這種事,有了第一次,還怕第二次?沒準我又能蹭頓飯吃呢!”
曹艾青聽見他大放厥詞,不由是心下歡喜,可表現出來卻過於羞澀,隻能是暼了他一眼,低聲囁嚅:
“就你臉皮厚……”
賀天然見佳人羞態,心頭意動,如同貓撓難耐,忍不住再次調戲,他同樣是低聲道:
“欸艾青,今天咱媽燉的那雞湯可真好喝啊,你會不會啊?會的話,以後同樣燉給我喝行不行?”
曹艾青低著頭都望不到腳尖,此刻父母就在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她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賀天然這廝還是不依不饒,在她耳邊如同一台惱人的複讀機:
“你會不會啊?會不會啊?會不會啊?”
“會!哎呀,你好煩呐!”
“哈哈~”
晚風涼爽,人心蕩漾。
賀天然沒再繼續捉弄女孩,而是挺直了腰板,雙手負後,右手胳膊稍微碰了碰身邊的曹艾青,等到女孩抬起頭望向他,他又含笑地朝前方行走的那對中年夫妻抬了抬下巴。
姑娘頓時明白了其中含義,望著賀天然的明眸亮閃閃的,像是有兩顆星星嵌在其中。
隨後,她鼓起勇氣,偷偷學著自己媽媽一樣,伸出手,穿過愛人的胳膊,環挽在了一起……
此時無聲,父母在前頭慢慢地走著,後頭的兩人像是兩個正在模仿著父母的孩子,他們笨拙、青澀、怕被發現,怕弄出了聲響。
他們學得是那麼的亦步亦趨,但又似模似樣,每次對視的瞬間,他們都從彼此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種熾熱且濃烈的——
堅定。
一種,可以一直走下去的堅定。
賀天然低下頭,在曹艾青的耳邊輕輕唱道:
“愛就一個字,我隻說一次,你知道我隻會用行動表示~”
曹艾青差點被他刻意壓低與走調的嗓音給逗得笑出來,她故作生氣,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臂彎的嫩肉,賀天然當即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女孩看著他忍痛又不敢吭聲的滑稽模樣,又轉眼看向不遠處父母的背影,感受到身邊的人竟是如此的真實與鮮活,無比的幸福感填滿了她心裡的每一寸角落,這讓她由衷地說出了這麼一句:
“《牡丹亭》終於結束了呢。”
然而,賀天然聽完此言後,卻一時沒了反應……
曹艾青以為男友隻是不知如何回答,可當她把視線再次轉移到賀天然臉上時,對方的表情裡,卻流露出了一種……迷茫。
“什麼……《牡丹亭》?”
賀天然一頭霧水。
而就在曹艾青驚異的瞬間,前方的楊成璧緩緩轉頭,發現了後麵這對小情侶的親密舉動,她笑著拽了拽曹奉堯,示意他回頭看看。
曹艾青做賊心虛,下意識想要抽回手,但賀天然突然夾緊了臂彎,沒讓她臨陣逃跑。
他看向她的目光,是那麼的光明正大,以至於讓女孩內心產生了一種無所畏懼的力量。
“咳~”
前方,曹奉堯傳來一聲輕咳打斷曹艾青的思維,她還以為父親會讓兩人分開,哪知這個中年男人看了他們幾秒,見兩人都沒有退縮的意思,最後是苦笑轉過頭。
“算啦,我也不能照看你女兒一輩子啊。”
“她不是你女兒咯~”
“嘿~”
老兩口在這般打趣中,再次抬步,緩緩前行。
“走啊,彆楞著啦,我們跟上去啊。”
賀天然搖了搖手臂,喚醒還站在原地,注視著父母背影的曹艾青。
女孩回過神,看著身邊的愛人露出了笑容,挽住他的手更是緊了緊,她重重點了下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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